第95章 十絕殿使絆子，誰也別痛快
忽然，船艙上，微微一響。
一片銀輝中，有一道人影落下，月光勾勒她窈窕的身姿，周圍蒙上了淡淡的光暈。
白扇掩面，留一雙漂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瞧著吳家人，濃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青影，顯得如此柔軟。
可吳家船工牙齒不受控制的上下打架，這動人的少女，能要了人的命。
冷不防，身后有童子笑問道：“販賣小孩得來的錢，花得舒服嗎？”
船老大驟然回頭，然而，兩道致命的鐮刀已經(jīng)砍在他腰上，下一刻便可以將他腰斬在地。
千鈞一發(fā)之際，鐮刀的力道卻松了下來，與兩支鋒銳的箭矢生生相碰，發(fā)出震耳的鳴響。船老大半身血，趁機連滾帶爬的躲開，目光顫抖，回頭尋找“救命之人”。
“看來我們妨礙極樂樓清理‘人間污穢’了，抱歉?！边@人說話的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歉意。船上所有人齊齊地朝聲音方向望去。
重慕顏眉頭輕擰。舍剎鬼瞇著眼看向那人，只覺得身形再熟悉不過，切齒道：“十絕殿也敢湊熱鬧？”
鬼劍立在碼頭邊，身后十絕殿門徒一一出現(xiàn)。
看見青蟒墨袍，船工們的臉上表情都變得十分古怪，兩邊勢力都是動一動手指，便可讓江湖為之一顫。可他們前些日子鬧了好大別扭，正是勢不兩立的關(guān)鍵時期。此時十絕殿出現(xiàn)……
有人開始自暴自棄，是不是要比哪邊殺的人多?。?p> 誰知，片刻之后，鬼劍不輕不重地道：“還不滾過來，今晚，十絕殿庇護你們。”
重慕顏站在船艙之上，眸中碎影在夜色下流轉(zhuǎn)著冷光。俯瞰下面慌忙逃竄的船工們，看他們臉上各個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
只有一個人蒼白著臉，跪伏在地，沒動。
他便是那名乞愿的人。
他不敢動，他緊閉著眼，一直謹記著極樂樓乞愿的規(guī)矩，不觀不看。
船老大捂著傷口，躲在十絕殿門徒的身后，滿臉殷勤：“多謝！多謝！十絕殿真是正道之光！謝謝各位大哥！”忽然他一轉(zhuǎn)頭，看到了對面跪伏在地的船工，恍然大悟，惡狠狠地罵：“原來是你！叛徒！事后我要把你千刀萬刮?！?p> 聽到威脅后，乞愿者渾身發(fā)抖，若今夜極樂樓不能除掉吳家碼頭這些人，明天他自己就會被船老大折磨致死，可他若違背了極樂樓的規(guī)矩，跟著他們跑到了十絕殿那邊，極樂樓總有一天也會來取他的命。
他顫聲說：“……你們極樂樓能做到的吧？”
舍剎鬼握在鐮刀上的手“喀喀”作響，陰沉著臉，直視十絕殿，道：“極樂樓應(yīng)愿而來，必會為你達成心愿?！?p> “好！那就好，我相信你們……”
“你還相信他們？他們自身都難保?！惫韯p打了個指響，江面上空，螢綠相輝，交織成線，如同天羅地網(wǎng)籠罩。
十絕殿陣法。
烏云掩去了皎月的銀輝，江面上陰暗森森。
晚風呼嘯的聲音，像吹著某種不詳?shù)奶栕樱摤摼G光中，婆娑門殺手們慢慢抬頭，露出帽兜底下駭人的黃金骷髏，兩團幽碧鬼火燃燒在眼眶位置，他們直勾勾地盯著十絕殿，無端生出一絲寒意。
重慕顏微一揮手，婆娑門舉刀，起勢，只待一聲令下，便沖過去與敵死戰(zhàn)。
鬼劍朝她走近一步，道：“極樂樓主若交出冥鐵，今日這一戰(zhàn)，可以不打?！?p> 重慕顏依舊以扇掩面，扇后的嘴角微揚。舍剎鬼道：“凡是收進極樂樓的寶貝，從沒有再給出去的道理?！?p> 話音剛落，頭上那個天羅地網(wǎng)般的陣法，幻化出一圈圈漣漪，擴散，忽然像有什么東西隱隱躁動，終于按耐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來，亮如明霞。
那些如同螢火蟲一般發(fā)光的水滴，落在婆娑門身上，瞬間腐蝕出一縷青煙。
兩童子的肩頭也被那明亮的液體穿透，鮮血淋漓，道：“騙人的吧！這是什么？”
鬼劍冷道：“今夜，讓你們極樂樓有來無回，挫骨揚灰。”
十絕殿門徒拔劍飛身上船，船身重重一沉，那些明亮發(fā)光的水珠碰到他們，皆碎成了閃亮的星點迸濺出去。
原來這陣法內(nèi)，人身無損。
重慕顏抬頭看著十絕殿詭異綺麗的陣法，陣心中間似有一條青蟒正在吐信盤旋，它身上流轉(zhuǎn)磷光，每一次緩動便會有那些水滴墜落。
美麗又致命。
重慕顏單手做印，在十絕殿陣外又下一陣。不過她的陣，朱紅璀璨，熾熱如火，其中有一只狀如鶴的巨翅大鳥，此時正撲閃羽翼，白喙厲爪，仰頸發(fā)出一聲尖銳長嘯，正是極樂樓圖騰——羅剎鳥。
羅剎鳥向下俯沖，一頭扎進十絕殿陣心中，鉤嘴不偏不倚地叼在蟒蛇脊椎骨，打蛇打七寸，管你是小青蛇還是大蟒蛇。
空中兩陣交織爭鋒，如同極光般變幻無窮，忽明忽暗，時而蛇形乍現(xiàn)，時而鬼鳥翔飛。
大概是陣中蟒蛇遇到天敵，專心與之纏斗撕咬，無心再釋放有腐蝕性的溶液。羅剎鳥的羽毛在扭打中飛落，在空中化成了一團團火焰，墜下，燃到船頭旗子上，燒起。
鋪天蓋地的火苗星星點點，在黑寂的江面上格外明亮。
船上，婆娑門與十絕殿開始僵持不下的撕打，舍剎鬼兩童子對上了鬼劍。
船身左右搖擺，受不了如此劇烈的攻擊，江水拍在船身上水花四起。岸上的吳家船工與船老大嚇得呆了，臉上被映的一會綠，一會紅。
“老大，你瞧，那鳥和蛇打起來了！”
“俺們老家都說鳥吃蛇……”
“誰說的，蛇還吃鳥蛋哩！”
正在此時，一道銳利之物直襲重慕顏，重慕顏抬手一擋，那銳利之物便停在手心三寸外的位置，是只鋼頭箭矢，箭頭有暗色，淬滿了毒。
重慕顏抬眼朝射來的方向望。射箭之人并未上船上與婆娑門廝殺，而是站在岸邊，一箭不重，他又架起第二箭。
重慕顏手指微動，這箭矢自行調(diào)轉(zhuǎn)了一個方向，箭頭明晃晃地正對射箭人，只聽“嗖”地一聲銳響，這箭便射了回去。那人翻身閃躲，卻還是痛吟出口，小腿上已經(jīng)被那回擲來的箭穿透！這種力道，不知比他用弓大了多少。
重慕顏又一勾手，那人箭筒里的箭皆慢慢升起，飄出，在空中擺出欲發(fā)之勢，不過這次它們對準的，不是那個射箭人，而是岸上抱頭逃竄的吳家船工們。
極樂樓現(xiàn)世，是定要為乞愿者達成心愿的。
重慕顏手一揮，數(shù)道箭矢劃破空氣，襲了過去。
一聲慘叫，不過，聲音卻是在她身側(cè)發(fā)出來的。
重慕顏垂首去看，原先跪在船艙邊的乞愿者，胸前被穿了好大一個窟窿，箭矢都狠狠釘在船板上，箭尾還在微微直顫。
那人此時也顧不上閉眼，他驚異地看著滿身鮮血，一臉無措，喉嚨里擠出一句：“怎會如此……極樂樓不是會保護乞愿者的么……”
說到最后他聲音越來越小，接著便一頭栽倒下去，沒了生息。
岸上的船老大見狀，幾乎是跳起來，歡呼雀躍：“雜種叛徒，死得好！讓你吃里扒外！”
重慕顏微怔在原地，這時，一道欣長的身影，輕輕掀開船艙的簾布，走了出來。
重慕顏即刻收了神，道：“是你?！?p> “他是個叛徒，留著何用？”蕭無夜微一仰頭，一個站在船艙前，一個站在船艙上，目光卻如同雷鳴閃電沖撞一路火花。
“他揭發(fā)了吳家碼頭的惡行?！?p> 蕭無夜偏頭看了她一眼，勾唇笑：“難道過去他沒參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