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承恩殿到御花園,本不是很遠的路,但此時我卻覺走起來得萬分漫長,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都有回響,每一次抬頭前望都是空茫。
良妃作為后宮中陪伴皇上最久的一個人,哪怕皇上對她并沒有多少感情,但多年陪伴服侍的情分猶在,驟然被害,若不是皇上常年修煉的面色不外露,此時宮人們怕是會連膝蓋都直不起來。
雖然我與良妃結識并不久,但那個熱愛種花,性子耿直爽利的影子,早已經成為了后宮不可或缺的景色。每每閑庭散步走到御花園時,總能看見她在侍弄未曾見過的花草。因著上次寒虞的事情,我和良妃也有了些許交集,雖走得不甚親近,但自那之后,她總會時不時往馨軒送去應時的花兒。
有次劉貴人見著了,還驚奇道,良妃娘娘雖看起來好相處,但卻從不與后宮妃嬪中的哪一位走得近。
這么想著,我不禁覺得心里有些悶。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個垂首看花,雙手忙碌的身影,她對待那些花兒,從來都是如同老母親一般,細心呵護著。
等我和皇上到御花園的時候,皇后等人已經在這里等著了。還有一群花匠正跪在一爬過,見我們來了,也不敢抬頭,但一看就是等著被罰的樣子。
見皇上過來,眾人讓出一條道來,眨眼間,方才還烏泱泱的一群人頓時安靜如雞,分別立于青石板路的兩旁。頓時,燈光毫無阻礙橫亙進兩隊人中間。
放眼看去,就見眾人方才圍著的地方,正有一個麻布袋子躺在那里。口子散開著,且旁邊還躺著一個小鐵鍬。地上還有少量的泥土,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泥土味兒,混著急不可聞的血腥。在這袋子附近還有幾個空袋子與其他尚未開口的袋子。再過去,還能看見不少新移栽的花兒,以我的目力看不太清,但都是沒有開花的。
皇后上前給皇上大致講明了現(xiàn)在的狀況。
原來方才過去承乾殿的公公是御花園里的花匠,因為最近良妃娘娘又開始培育了新的品種的花,所以這些日子他們的活兒也多了起來。
今天恰好是最后一批花的移栽時間,良妃娘娘早就帶著人弄好了上好的花泥肥料,花匠們今天一天也一直都在做這件事。按照他們的計算,原本一共是有十袋花泥的,白日里已經用去了一大半,而還需要移栽的花也僅剩十幾株,眾人見馬上就要結束了,便也不著急了。眼看著黃昏了,眾人忙碌了一天早已饑腸轆轆,便商量著先去解決肚子,再接著回來把剩下的全部移栽完。
恰巧此時良妃娘娘過來了,眾人合計著,也不敢隱瞞良妃,便壯著膽子和良妃請示可否用完晚膳后再回來繼續(xù)。良妃沒有直接回答,先問了還剩多少,花匠答了后。良妃又去看了眼已經移栽進花盆中的花兒,見花匠們都沒有偷懶,且花的狀態(tài)很好,便笑著允了大家的請求。
得了應允,眾人自是開心,謝恩后便去了住處用膳了。
據(jù)花匠們說,當時眾人走之前,良妃娘娘還說了怕這些花兒被人拿走,她會再御花園守著,等他們回來再走。
只是,等他們回來后,沒見著良妃娘娘反而看見了她宮里的宮女急匆匆的樣子。
良妃出來前是和宮女說了的,只是眼看著天都黑了,卻一直不見主子回來,宮女著急了,便開始分散宮人出來尋找。她自己來了御花園,但是也沒看見良妃。正著急呢,卻看見一群花匠一個個摸著腦袋過來了,且渾身酒氣把整個院子都薰酸了。
花匠們這才知道本就是想用晚膳就回來的,卻不小心因為貪杯竟過去了兩個時辰,此時一看天色黑了,也顧不上良妃的宮女為何在這,便開始繼續(xù)移栽花。
花匠隨手把最外面的袋子拎出來,打開后,用鐵鍬鏟了一堆土出來,可能是因為酒還沒完全醒,花匠的手并不穩(wěn),在將土倒下花盆的途中跌了一跤,突然“?!钡囊宦?,眾人放眼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一枚戒指。
此時良妃的宮女剛好折回來,那枚戒指正好落在她的腳邊。她拿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枚戒指是良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