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郊華庭,別有洞天,曲音彌漫,宴會尚酣。
李言伊望著各色各樣的裝飾氣球發(fā)呆,在想如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顏色,那么她一定是透明的吧,
“李言伊,可以幫我們拍個合影嗎?”一個嬌媚女聲傳來,明明詢問的語氣卻顯得那么理所當然。
合影,不應該大家一起拍嗎?
言伊輕輕點頭,接過相機認真的給新娘和伴娘們拍合照。
差點忘了她也是伴娘,誰又差點忘了呢?
同色系的幾件淡粉禮服裙,原本是一起來凸顯白色婚紗的高貴典雅,而她在鏡頭外感受著閨蜜團的甜蜜熱鬧,而咫尺之外的她,像路人被叫到幫別人拍景點照一樣,除了按下快門,沒有任何參與感。
身上的這件伴娘服顯得那么不合時宜,好像是什么不相干的牽涉其中,極為諷刺的暗示著她的多余。堂姐的婚禮,可能她不應該來的。
“拍完了,你們看看滿意嗎?”李言伊耐心詢問著。
有人過來把相機拿走了,幾個人一張張翻看著合影,時不時點評誰閉眼了,又時不時發(fā)出一陣爆笑,儼然忘了剛才給她們拍照的“路人”。
估計沒人會在意的吧,哪怕她心里窘迫到了極點。明明是堂姐的婚禮,她卻像顯眼的路牌一樣,哪怕站在無人的角落,也總有無聊的人肆意窺探。
“小妹妹,你應該可以喝點酒吧,咱們來劃拳如何?”其中一位伴娘舉著紅酒杯向言伊靠過來。
言伊剛想說什么,卻沒什么防備的,當當正正,迎面被潑了一杯紅酒。
“天呀,我不小心的!”那人做著夸張的表情和動作,慌忙地擦著言伊裙子上的紅酒,好像是做給誰看一樣。
言伊不溫不慍,心想不小心你還灑的這么勻稱,還真是一滴也沒浪費。言伊越過其他人望著眾星捧月般的堂姐,她還是那么神氣驕傲,盛氣臨人。不過她確實有資格驕傲,藝術(shù)學校優(yōu)等生,各種舞蹈比賽獲獎無數(shù)。
言伊也自動和她畫上了一道無形的隔離線,沒有必要的情況下,絕不打擾。
可即便這樣,堂姐還真是連假裝的客氣都快沒有了,連她那幫朋友也急不可待等著看言伊笑話。
現(xiàn)在的言伊在她們眼里無異于一只落湯雞,還是剛泡過紅酒的那種。
言伊輕輕將一縷滴著酒水的頭發(fā)挽在耳后,端起了酒杯對剛才那位“不小心”失手的美女說,“姐姐,你提醒我了,這大喜的日子,灑點水還真是去霉運呢!”下一秒在眾人皆驚的表情中,言伊把手中的紅酒一滴不剩的倒在了剛才那位美女的頭上,眼眸清澈,嘴角上揚,笑地人畜無害。
然而,以上也只是言伊心里臆想的回敬橋段,她依然像落湯雞一樣,郁悶著嘆衰到極點,又沒有什么要爆發(fā)的跡象,就只當那位伴娘無心之過。不在沉默中爆發(fā),果然會在沉默中死亡,一點也不假。言伊覺得死在沉默中的她,以后應該也不會再詐尸了吧!
“堂姐,看來我不能參加后邊的宴會了?!毖砸量戳丝刺媒悴恢才谋砬椋拖窈枚啻嗡诓贿h不近的地方看她笑話一樣,她不明白堂姐是不是真的想讓她離的越遠越好,而她也深刻的體會到,有的人哪怕只是存在,都是錯的。
言伊借清理衣服,出了宴會廳。
剛才弄灑紅酒的伴娘邀功似的望向新娘,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被對方惡狠狠的瞪著,連忙害怕的解釋說:“我以為,你不想見她……”
“走開!多管閑事。”新娘厭惡的擺擺手,都些自作聰明的蠢貨。
其實不用堂姐想什么餿主意把她支開,李言伊原本也想找個理由提前回去的。可奈何伯父伯母給她安排這么個角色,說什么姐姐嫁人,哪有外人當伴娘的道理?也許在他們眼里,這兩姐妹本應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了吧,可他們哪知道越是親人,只要有了隔閡那便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她記得來時的路上好像有間盥洗室,需要繞過大廳仿古羅馬的雕塑噴泉。
“你是對不起我嗎?”門口經(jīng)理模樣的人在訓戒服務生。
“對不起……主管,我,下次記住了。”服務生小聲道歉。
“說多少次了,經(jīng)過服務區(qū)域前,工作人員更要注重儀容儀表,就算廚師長、門童也不能戴帽子到大廳來,之前就有客人抱怨服務生和他講話沒摘帽子,經(jīng)理直接把他辭了,為你自己也得小心再小心!”
小心再小心,媽媽也曾這樣告誡過小時侯的李言伊。
好像有一次和堂姐一起逛廟會,小言伊書包側(cè)邊的口袋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水晶吊墜。
“這個應該很貴重吧,”堂姐故意放大聲音。
“我不知道,這不是我的?!毖砸粱琶忉屩?。
“沒準是你從哪里順的,”堂姐用輕蔑的眼神看著她,湊近小聲說道,“畢竟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聲音又小又輕,卻每一個字像長了針尖一樣扎在言伊的心里,她滿臉漲得通紅,喉嚨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憤怒的用勁兒推了堂姐一下。
幾個大人聽到動靜趕緊過來。
大伯母扶起女兒說,“沒事沒事小孩子磕磕碰碰免不了?!?p> 媽媽卻問都沒問打了小言伊一巴掌,“為什么推姐姐,鬧著玩你也得小心再小心,聽見了嗎!”
小言伊眼里閃著淚光,卻忍住沒留下眼淚來,她知道媽媽看了會心疼。只是她還太小,不明白為什么媽媽對待大伯父一家總是充滿歉意,連她也需要學會掌握分寸。
也許自己和堂姐是有區(qū)別的,好像是櫥窗里陳列的工藝品和雜物間那不起眼的玩偶那種區(qū)別。
言伊慢慢往外走,發(fā)現(xiàn)對面晃過的人影。
來人身穿紅色歐洲宮廷制服,腰間系著白牛皮細腰帶,把身體最優(yōu)比例展現(xiàn)出來,挺拔的像是英國女王的衛(wèi)兵,夸張的禮帽如果換成黑熊皮帽,那就更像了……
等等,帽子?帽子!
就在來人差一腳邁進大廳時,李言伊快步上前,伸手把他利落的拉到一邊,直到被門前羅馬柱子擋住后,李言伊才把探向大廳的目光收回,還好沒被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
不過是望向?qū)Ψ侥且幻氲臅r間,明明傍晚時分,李言伊眼睛好像被什么光刺痛了雙眼。每當回想起來那一秒,李言伊總覺得滄海桑田,斗轉(zhuǎn)星移,那便是一眼萬年的感覺吧。
“喂,你干嘛拉我?”宮廷制服男抬了抬被李言伊拉住的手,不耐煩的剛想甩開,抬眼一看,卻好像魂穿了一樣,回到大概是十年前的某一天。
李言伊驀地收回眼神,連忙把手松開,解釋說:“我是來提醒你注意儀容儀表!”
那宮廷制服一臉茫然,目光落在對面李言伊那一身斑駁陸離的酒漬上。
“你的帽子……”李言伊繼續(xù)提醒他,挺精神俊俏的門童,不太機靈的樣子。
“我的帽子?”那宮廷制服更是不解,挺漂亮的姑娘,怎么神經(jīng)大條?
李言伊索性直接抬起腳尖,雙手把對方的高禮帽搬下來,動作輕輕柔柔,順便理了理帽子下面的一縷碎發(fā)??蓴_的對方心跳亂了幾拍,李言伊無從知道,也無從幫他理順了。
“你們主管現(xiàn)在正在大廳訓人呢,門童也不能戴著帽子進入大廳的,你現(xiàn)在不是往槍口上撞?”言伊說的時侯,還在感嘆有錢人家門童都需要這么高顏值嗎?
“我們主管?等等,你說門童?”
“嗯,不過你們這身制服把人襯的還挺精神!”
什么門童?這也許是蘇久察有史以來最受挫的一次。竟然有人把他當門童,還弄名其妙的替他擋罰。
每次出場必成焦點,自帶主角光環(huán)的人,竟然在她眼里是個門童。
不是他自戀,只是他從小在光環(huán)下長大。不光因為他家世顯赫天生就是翩翩公子哥,更是擁有一副出奇精致的好皮囊,看一眼都讓人無法把眼睛移開,疑問妖精分男女嗎?應該分吧。
這次婚禮,他讓設(shè)計師精心手工縫制的宮廷復古禮服,還準備了魔術(shù)表演,就是想氣死莫丘白,搶他的風頭,誰讓他提前結(jié)婚了。
還沒進門,就被眼前這位多事鬼把他拉下凡順便潑了盆水,一還副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的表情。
李言伊還不知道自己好心辦了件多么讓人惱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