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為什么嗎？”青年看過來，那雙眼睛周圍帶著淚痕，眼神卻極為清亮，“時間，我的時間被‘他們’捕獲了，除非哪一天他們覺得我沒有價值了，或許會吃掉我的時間，這樣我才能解脫，在那之前……”
他那張臉忽然變得兇狠起來，從身后抽出一柄彎刀，狠狠貫入了胸口，用力擰轉(zhuǎn)了一圈。
沙發(fā)上坐立不安的兩人目睹這個過程，驚得一齊屏住了呼吸。眼前的這個青年臉上的表情極盡瘋狂和痛苦，牙齒咬得咔咔作響，嘴角也滲出一絲鮮血。
幾分鐘后，呂經(jīng)文脫力跪倒在地上，緩緩抽出了長達三寸的彎刀，刀身鮮血淋漓，刀尖上甚至掛著一絲血肉。
刀子叮嚀一聲落地，他喘著粗氣，急忙抓起旁邊的一只毛巾堵住了傷口，聲音沙啞道：“明白了么，如果沒有‘他們’允許，我甚至無法死亡，即便是血液流干了，我也會保持著意識。我就像是奴隸一樣。”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奴隸，時間的奴隸！”他的肩膀顫抖著，笑聲透著一股悲涼和痛苦。
“起來吧，你這樣真的會死的?！睆埧率紫日酒饋?，去扶這個可憐的人。
在他心里，目前故事已經(jīng)變得過于詭異，他對是否能找到脫離航空運輸?shù)拇┰椒椒ㄒ呀?jīng)不感興趣了，但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卻是極佳的寫作素材，如果不是礙于狀況，他已經(jīng)抑制不住手癢，掏出筆記本記錄靈感了。
這種變態(tài)、極端，而又真實的情節(jié)，對于這個怪才就像是酒精對于酒鬼，他已經(jīng)忍不住嗅著其中幾分陰謀的味道了。
可另外，他心中脆弱的一面也隱隱擔憂，即便他剛剛覺得自己已經(jīng)犧牲了底線，可眼前見證了這一自戧的一幕，他發(fā)覺自己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呂經(jīng)文低著頭緩了一會兒，拒絕了攙扶，兀自爬了起來，抓起旁邊桌子上的鐵盤子，里面有紗布、棉簽和瓶裝的消炎藥，熟練地給自己包扎，而被他扔下的毛巾上粘著觸目驚心的一片粘稠紅色。
他很清理了傷口，粗糙地涂抹了一層藥膏，因為失血的緣故，他撕繃帶的動作已經(jīng)很緩慢，并且掉了好幾次。
坐在暗中的吳褚眼角明顯抽動了一下，他站起身走過來，輕聲提議道：“我學過一些急救知識，我來幫你吧?！?p> 呂經(jīng)文動作頓了一下，很快轉(zhuǎn)過身，將繃帶遞給眼前的年輕人。吳褚替他解開原本粗暴幫上去的紗布，眼見著暴露在外的傷口，即便是處理過幾起受傷情況的他，也不由感受到一股寒氣升上頭頂。
張柯搬來一只椅子，讓他坐下，三個人重新坐好。
“有什么要問的，你們可以問了，我待會可能會昏迷。”呂經(jīng)文按著已經(jīng)有些發(fā)熱的額頭，閉著眼睛。
吳褚看了張柯一眼，示意他先來，張柯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盡量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我想知道，那篇協(xié)議里提到的‘奇異點’到底是什么？”
“奇異點，”青年抿著嘴唇，擺了擺手像是要拂去些什么，“你是想問怎么靠自己穿越吧，呵呵，果然是為了那種技術來的?！?p> 他抬起手臂，繞過椅子指了指身后的簾子，“去屋里，桌子上有一座時鐘，你們兩個人搬，別弄壞了?！?p> 張柯和吳褚去了里屋，才發(fā)現(xiàn)后面有個類似地下室入口，一直躲在后面偷聽的呂惜福驚呼一聲，倉皇鉆進了入口，蓋上了板子。
他們看到了那座鐘，厚重的橡木質(zhì)地，沒有安裝玻璃，可以看得起其中精細繁雜的黃銅齒輪，靠近了就能聽清齒輪綿密的咬合聲。
樣式古董的鐘高近一米，因為橡木料和銅本身就很重，一個人還真難抬起來，這座鐘無論裝飾還是內(nèi)部構造必定都傾注了心血，兩人小心搬起來，慢慢抬著到了外面，呂經(jīng)文已經(jīng)清理好了桌面，指著讓他們將鐘放上去。
方才自戧的呂經(jīng)文臉色好似紅潤了些，這個年輕人捂著胸口走到鐘前，嘴角溢出一絲微笑，就這樣靜靜欣賞著自己的創(chuàng)造物。他伸手摩挲著鐘盤，緩緩將指針向逆時針方向撥動了一些，這一刻，張柯不知道自己是否出現(xiàn)了幻覺，他似乎看見空間扭曲了一下，像是水面泛起了漣漪。
嗡——
貌似到了整點，座鐘中央的銅擺幅度大了些，內(nèi)部的機關被觸發(fā)，發(fā)出了金屬撥片的震鳴。
“各位有什么感覺沒有?！?p> 當這句話響起的時候，像是有人在耳邊打了個響指，清脆的砰的一聲，讓他從昏昏欲睡中清醒過來。
但眼前漆黑一片，剛剛明明點了油燈，怎么這么快就熄滅了？
確實有人打了個響指，而后屋內(nèi)就亮了。這僅僅是一剎那的事情，張柯沒能適應燈光亮度的忽然變化，不舒服地瞇著眼睛，抬起手去擋光。
可那盞燈還放在遠處，沒人動過它。
過了一會兒，眼睛逐漸能適應光線了，張柯看見了那位西裝革履、打著領結(jié)的外國青年，他面向二人，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他不知什么時候移動到了桌子另一側(cè)，靠在了橡木鐘邊。
更為重要的是，這一瞬間里他并沒有時間去換一套完全相同的衣服，可事實上，他的胸口處并沒有刀破開的窟窿，剛剛用于自戧的彎刀還放在桌上，光滑入鏡面的刀鋒反射著冷光。
這一切都昭示這一件很致命的事實：呂經(jīng)文并沒有受傷。
細看下去，張柯還發(fā)現(xiàn)了些之前沒有的細節(jié)，那個人的右手附著了某種金屬義肢，上面以支架連接了五個大小不一的組合鏡片。
“生者死，死者生，全能憑我決斷；今朝枯，明日榮，也全在我一念之間。時間吶，這就是時間?！?p> 呂經(jīng)文圍著鐘而走，用詩歌詠嘆的調(diào)子連連贊揚，活像個話劇演員。他忽而又神情嚴肅，摩挲著鐘面，從‘I’到‘12’，同時視線落在了無限遠處，仿佛這樣轉(zhuǎn)下去就能到望世界盡頭。
他再度轉(zhuǎn)過身面向二人，向上抬起手臂，做出一個仰望天空的姿勢，“怎么樣，看清楚了么？這就是所有人孜孜不倦尋找的東西，即是長生不老藥，反過來也是死神的鐮刀，這就是——時間之輪！”
“你在說什么？”吳褚顯然被他繞暈了也是瞇著眼睛一臉迷惑。
“他剛剛，好像讓時間回溯了?！睆埧抡f。
呂經(jīng)文抬起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他仔細盯著張柯，露出極度詭異的表情，“你說了什么？”
“啊，我說你回溯了時間，你剛剛不是，掰了一下那個鐘……等等，你不是要說我其實不應該記得那些吧?！?p> “你不應該記得那些吧?！边@個東歐青年確實下意識這樣說了。
“等等等等！”他張開手掌，又不知該如何說起，“你剛剛看到了這一幕，不可能，你的時間不在我的控制之下，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你已經(jīng)身處地下街了，‘他們’怎么還能影響到你？”
他深吸一口氣，瞪大眼睛沖到張柯身邊，用力攥住了他的手，“朋友，我希望你能以上帝的名義發(fā)誓，你剛剛沒有騙我，你確實看到我撥動鐘表了對吧？”
這一幕讓張柯不知如何作答，顯然他確實記得那件事，只是眼前這位激動得幾乎像是要跪下來一樣，而吳褚則退后了一步，陷入沉思中，兩人的反應都指明，他的狀態(tài)很不對。
不正常就是不對勁。他其實早注意到了這一點。比如首次乘坐紅時的飛機時目睹了‘他們’出現(xiàn)；又比如，在漂流世界度過了幾個月的時間，鍛煉效果和疲勞感的積累反饋到了現(xiàn)實的身體上；再比如，進入地下街的通道中，他聽見了某種不明物種的低語。
最近發(fā)生了很多事，無一例外指向了他自身的變化。說實話，他想過自己存在天生的天賦這一可能，比如什么未開發(fā)的超能力，并且因此而暗爽了很久，但冷靜下來再思考，張柯并沒有發(fā)現(xiàn)更多的異常情況。
并且鑒于自己雙親尚在，朋友不多，也沒有加入什么神秘組織，自己擁有超能力的可能性大打折扣。
直到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