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救助站回來的路上,師父楊奮利的車開的飛快。透過警車的窗戶向外望去,迎面吹來的風吹動著高凡的頭發(fā)。他懶散的靠在窗戶邊緣,他喜歡這種被風吹的感覺,高凡在后視鏡中看見了自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鏡子中的自己變化了很多,他可以看見自己的右臉頰的額頭上有一塊兒不大的疤痕,如果不仔細看真不容易發(fā)現(xiàn)。這還是上次在小荊村留下的,在警校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高凡覺得自己成熟了許多,不僅僅是外表上,而是一種從內到外的變化,也許,這就是歲月的沉淀。
高凡又想起了剛才救助站的那個男人,一個人無家可歸在外面餓了幾頓實在扛不住這才自己來到了派出所要求救助站接濟自己,在派出所昨晚簡單的詢問后和搜身后,他便跟著師父開車來到隔壁轄區(qū)的救助站,將男人交給了那里的工作人員。
那個流浪漢在接過工作人員遞給他的泡面的一霎那,高凡看見他那雙早已無神的眼里立刻迸發(fā)出了銳利的光芒。
沒親沒故,無家可歸,甚至連泡面舍不得放料包。
高凡這是第一次接觸流浪漢和救助站,男人的樣子使他突然心里很不舒服,說是憐憫倒也談不上,更多的算是感慨吧。和男人相比,高凡感覺自己幸福極了,他有愛他的父母、有關心他的女友、還有一群肯為他拼命的兄弟。
“想什么呢?”
正在開車的楊奮利看出了高凡臉上表情的端倪。剛開始得知所里給自己分了個徒弟其實他很不待見,他覺得高凡他們還只是一幫警校沒畢業(yè)的孩子,業(yè)務能力暫且不提,就連日常備勤能不能準時到位還說不準??筛鶕?jù)這些天自己所見,這些秦警的小伙子們倒是還中規(guī)中矩,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而跟在自己身后的高凡這些天一直任勞任怨的干著活,并且從來不拖泥帶水。漸漸地楊奮利開始喜歡上了高凡,唯一的不足,就是高凡有些時候過于情緒化,對于經常出勤的警察來說,通常會遇到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而過于情緒化對于一名警察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沒什么。”
高凡笑了笑,突然看向楊奮利問道:
“師父,你對你現(xiàn)在的生活滿意嗎?”
聽見高凡問自己這個問題,楊奮利有些意外,隨即他猜到了肯定是剛才的事又刺激了這個小伙子。楊奮利笑道:
“你對你的生活不滿意?”
“不是不滿意,就是想起剛才的那個人,在他眼里一碗泡面一杯開水就會使他很滿意,和他相比我擁有很多,可是有時候我反而覺得自己沒有他幸福。”
高凡坐直了身子,看著楊奮利說道。
“跟我說說你都擁有什么?!?p> “有父母,有兄弟,有女朋友,還有一份我喜歡的工作?!?p> “聽起來是比送到救助站的那個人擁有很多,那你知道為什么有時候反而沒有他幸福呢?!?p> 楊奮利問道。
“可能...是我內心執(zhí)念太重。”
高凡像是自嘲似的笑道。
“也不能說是執(zhí)念吧。像你這么大的孩子正是最有激情也是最有雄心壯志的時候,你們還沒有完全接觸社會,怎么說呢,就像是人都有與生俱來的傲氣,特別是你們這個年紀,你們有著非常宏偉的目標,恨不得一步登天,但當你真正踏入社會后隨著年齡得增長你們的傲氣就會被慢慢的磨平,到了我這個年紀。”
說著車子緩緩的停了下來,楊奮利看向高凡說道:
“就會體會到一個人在社會上打拼有多么不容易,這樣你才會知道擁有一個穩(wěn)定又平凡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
十字路口上的紅燈還在倒計時。楊奮利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繼續(xù)道:
“就像我一樣,女兒跟你差不多大,今年上大三,以前她在家的時候沒覺得怎么樣,可是人和行李一走屋子里立馬就顯得空落落的。不過我還是很滿意我的生活,因為我有一個家,有一個老婆和女兒,在單位我有一群仗義的同事,這就夠了。”
高凡聚精會神的聽師父說的話,全然沒有注意到紅燈已經變成了綠燈。
車子緩緩啟動,高凡嘆了口氣:
“有時候我也在想,其實我們的一生很短暫,也許突然哪天患上了絕癥,也許哪天突然發(fā)生了什么意外,我們往土里一埋,我們曾經在上面奮斗的一切也就眼消云散。”
“所以我們要懂得珍惜,你還年輕,以后有大把的時間去戀愛、去旅行、去做所有世間美好的一切。人要活在當下,才有未來?!?p> 活在當下,才有未來
高凡反復默念著這幾個字,突然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p> “謝謝師父?!?p> 楊奮利擺擺手,笑了笑。高凡重新靠在了座椅后背上向窗外望去,此時,外面殘留的夕陽已經寥寥無幾,黑夜逐將取而代之。但這一切在高凡看來,只是一場無休止的輪回。
即使天空再暗,我心依舊光明。
此時,秦江江畔,一個男人正望著金光粼粼的江面一口一口吸著手里的煙,隨后緩緩的吐出,男人的眉頭微微皺著,深邃的眼眸顯示著歲月在他的臉上所留下的滄桑的痕跡。
突然,男人的電話響了。
“喂。”
“快點回來,老板找你?!?p> “知道了,馬上回來。”
男人掛斷了電話,猛吸了一口煙,隨后將煙頭扔進了江里。轉身的時候,他看見了旁邊一個賣風箏的老漢。
“老頭,風箏怎么賣?”
“大的50,小的30?!?p> “男人拿起了一個大風箏,展開后來回看了一遍,隨后又遞還給了老漢。
“還是拿個小的吧?!?p> “行,要線嗎?十塊二十的都有。”
“二十的吧?!?p> “好嘞!”
眼看有了生意,老漢的情緒一下高漲了許多,手腳麻利的將風箏裝進了袋子里隨后遞給了男人。男人沒有說話,接過風箏后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
看著男人的背影,老漢將手里的五十塊錢放進了錢盒子里,隨后將男人剛才打開的風箏收了起來,眨眼的功夫,風箏里的竊聽器已經掉進了老漢的手里,這一切的小動作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
“怎么老劉,這就走了?”
“嗨,今天家里有點事,先回去啦?!?p> 老漢將裝風箏的袋子搬到了旁邊的三輪車,隨后沖旁邊攤位買風箏的擺了擺手離開了。
“你看,這老頭剛來兩天,也是熬不住哇?!?p> 見老頭走后,剛才打招呼的隔壁攤位的老板沖賣爆米花的女人說道。
老漢將三輪車開到了一個偏僻的垃圾場,向四處觀察了一下,確認沒有人之后,一下子從車上跳了下來,迅速的從三輪車上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件干凈的襯衫換上了。
幾分鐘后,老漢從垃圾站走了出來,與剛才進來的模樣簡直是天壤地別。
老漢攔了一輛出租。不及司機開口,老漢響亮的聲音便在車里響起:
“市局刑偵總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