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香蓮從記事起就在干活。
小的時候是掃地、疊被和擇菜,大一點就開始搗衣、燒飯、洗碗筷。不過從小到大唯一不變的就是,照顧她那個只比她小一歲的弟弟陳七寶。
陳香蓮是家里的第六個女孩,她上面已經(jīng)有五個姐姐了,多她這一個不多,少她這一個不少,平日里,她除了要帶弟弟以外,還要把姐姐們丟給她的事情全部干完才算是過了一天。
好不容易到了九歲,姐姐們都一個個嫁出去了,她才被陳老三夫婦看重了些,只不過這看重的原因是她能干重活了而已。
這天,陳香蓮像往常一樣去河邊搗衣。她個子小,手腳慢,等洗完盆中衣物時,一旁的姑娘媳婦們早就結伴回去了。
不過她平常就是一個人的,所以也沒覺得什么,只是在這天回家的路上,她遇到了一個又高又壯的黝黑漢子。
這二十歲剛出頭的青年,陳香蓮是認識的,是村東頭羅地保家的獨子羅冬生。
陳香蓮正打算低著頭從他身邊過去,手卻被拉住了。
“你是陳老三家的六娃子吧,我?guī)湍惆岩路没厝グ??”陽光里,那漢子木訥的臉上現(xiàn)出了一種奇怪的笑意。
陳香蓮下意識就想往后退,手里的盆卻被羅冬生抓住了。
“我自己可以的?!标愊闵徥箘抛ブ九璧倪吘?,想要快點離開。但她畢竟年紀小力氣不如人,裝滿衣服的木盆一下子就被羅冬生搶了去。
“還我!”
“哎呀,都是村里的,你這個小丫頭緊張個什么勁?。 绷_冬生說著,就挎著木盆往前走。
陳香蓮沒法,也只好任他端著盆,自己跟著走。
可是走著走著,她便覺出不對來,“那個……我家在這邊……”
“天這么熱,你先到我家去吧,我昨天從鎮(zhèn)子上買了點麥芽糖回來,你也過來吃點?!?p> 陳香蓮哪想去他家吃什么麥芽糖啊,她回去晚了,她娘又要罵她了。
然而,無論她怎么說,羅冬生就是不把木盆還給她。
陳香蓮要是有點脾氣,此刻腳一跺,便不要那些衣服直接回家去了??伤皇牵灰幌氲剿齺G了衣服娘親的臉色,她的腳就不得不跟上手長腳長的羅冬生。
然而,九歲的陳香蓮哪里想得到,那時自己走向的是一條通往噩夢的道路呢!
當她被赤條條綁在陰暗潮濕的屋子里,忍受身上那個野獸撕裂她的身體時,她想到的還是,這野獸會不會把一盆子衣服還給她,她回家晚了,娘一定要拿竹條抽她了……
從那天開始,羅冬生幾乎天天都要來堵她,只要她一落了單,那人就要在她身上辦事。還威脅她說,只要她把這事情說出去,他下次便要把她洗的衣服全撕爛了扔河里去。
陳香蓮怕他,也怕他在她身上干那種事,可是,她更怕她丟了衣服回去會被爹娘打死。
于是,這個噩夢一做就是三年。
十二歲那年的冬天,她爹娘都出去親戚家嘮嗑了,就剩下陳香蓮和弟弟兩個人在家里。
中午時候,陳香蓮讓弟弟一個人在屋里,自己去了廚房燒飯。然而南方冬天潮濕,爐火難燒的很,陳香蓮搗鼓了好半天都沒把爐灶給生起來,以至于陳七寶在屋子里餓極了,才從被窩里爬起來。
“怎么還沒好?。 标惼邔毰吕?,一到廚房,就往爐膛前的小板凳上一坐。
“馬上就好?!标愊闵徻s緊加快了拉風箱的速度,她怕陳七寶在爹娘回來時告狀。不一會兒,額頭上就滲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陳七寶閑坐著無聊得緊,看到陳香蓮忘在一旁的燒火前,便拿在了手里。捅了幾下爐膛里的柴火,越發(fā)覺得無聊起來。
“你這妖精哪里逃!”
陳香蓮聞聲抬頭,就看見陳七寶握著那燒紅了的火鉗,竟在這不大的廚房里耍了起來!
這下,陳香蓮哪還管得了爐火,當即就要上去把陳七寶手中的燒火前給拿下來。
可是,下一刻——
“妖精,納命來!”
陳七寶一個轉身,燒紅了的火前就直直地戳進了陳香蓮的右眼里!
陳老三夫婦回到家時,就看見自家寶貝兒子在廚房里哭得撕心裂肺。
兩人忙圍著問自己這寶貝肉疙瘩遇著什么事了。
哪想到這小祖宗就是可勁兒哭,一句話也不說。
陳香蓮一直扶著爐灶站在邊上看著,既不叫,也不哭,右眼流下來的血液早就凝固在了臉上,仿若生來便是如此。
可喜的是,托了這右眼的福,羅冬生再也沒來找過她。時間一晃就到了她的十八歲。
陳香蓮的五個姐姐都是十三四歲就嫁了人,她卻因為瞎了一只眼的緣故,一直也不曾有人來與她說親。陳老三夫婦和陳七寶早就看她這個賠錢貨不滿了。
話說這陳七寶自小被寵著慣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整日里游手好閑,偶爾還去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村里的人家哪個不知道他的德行,誰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給這么個家伙?
可陳七寶自己可不這么想。他總覺得自己這么大年紀沒討媳婦,都是因為家里那個獨眼龍的關系。明明都是十八歲的老姑婆了,還要在家里天天供著,實在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于是乎,陳七寶和自己那些個狐朋狗友一商量,就把村西的老癩頭給叫到了自己跟前。
陳七寶一見到老癩頭,就上前喊“姐夫”。老癩頭雖是個好吃懶做的老光棍,但也不是個笨的,眼睛一轉就想了個明白。當下也就淫笑著應了聲“大舅子”。
這一年,東河村的人都說,村西的老癩頭是走了八輩子狗屎運,竟然一個銅板就把全村最勤快的姑娘給娶了去。
對于這些,陳香蓮全然是不在意的,她反而覺得,嫁出去了之后,日子會好過了許多。老癩頭是個什么樣的人,她自然心里清楚,但是比起這個所謂的家,她更愿意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但這世界上的事,從來都與人們想的不一樣,命運這個娼妓最擅長的,就是賣弄風情。
陳香蓮邁向的根本不是新生活,而是一個更大的泥沼。
丁家大千金
今天的我,是雙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