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擦肩而過
大約是受到了班級里緊張氣氛的影響，平日里頗有些玩世不恭的鐘若若也神經(jīng)緊繃起來。上次月考，她的班級排名就從第二十七名躍升至第十一名，在學(xué)校的排名更是夸張地前進了兩百多名。雖然還在一百開外，但相距也不過十來個名額，如此下去，再有幾周，這前一百的席位她必定穩(wěn)穩(wěn)占據(jù)其一。
以牧羊?qū)︾娙羧舻牧私?，自然知道她是有潛力的，然而牧羊不料她的潛力會驚人到這個地步，以前還是太過低估她了。但牧羊也略有點不平，自己想要在學(xué)校排名中前進一步簡直比登天還難，鐘若若倒好，兩周時間，兩百多名，著實有點匪夷所思。不過對于鐘若若的表現(xiàn)，牧羊更多的是欣慰，由衷的替她感到高興。
“牧小羊，去跑步吧！”鐘若若近來非?；钴S，整個人都有一種“欣欣向榮”的感覺，不知道是要發(fā)芽還是要開花。
牧羊放下手里的書，抬頭看著鐘若若，對她久已熟悉的他，還是有一瞬間的失神。鐘若若穿著一套藍色運動裝，扎了一束馬尾，簡簡單單，清爽干凈，整個人身體上有一種自信的力量，牧羊便是被此吸引。
H中的跑道距教室二百余米，兩個人就這么肩并肩走過去，路上隨便聊些閑話。
“跑幾圈？”鐘若若問道。
“你隨意，我就在旁邊跟著?！?p> “我先跑半圈吧，看看你能不能追到我?！?p> “好。”牧羊應(yīng)了一聲，看著她跑了二百來米，于是抬腳追上去。
還不到一千米，牧羊就超過了鐘若若，然后遠遠把她甩在身后。鐘若若看著他的背影，哼了一聲停在原地，心里暗罵牧小羊白癡。
牧羊?qū)Υ说故呛敛恢?，他還陶醉在跑道上，轉(zhuǎn)過彎，看見鐘若若站在原地，他加速沖刺到她身邊。喘幾口粗氣，做了幾個深呼吸調(diào)整，自以為最近一個月運動太少了。鐘若若把上衣拉鏈拉開了一些，跑得有些發(fā)熱，她的臉色變得紅潤了許多，白皙的脖頸美若凝脂，越發(fā)的動人了。牧羊瞟了她一眼，又瞟了她一眼，要不再瞟一眼？鐘若若美目掃過來，對上牧羊的目光。牧羊做賊心虛似的趕緊看向別處。
“你追上我不就得了，跑那么快干嘛?！辩娙羧糍|(zhì)問道，“兩個人一起肩并肩多好?！?p> 牧羊沒敢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有極致的渴望，那是一種灼熱的感覺，牧羊的心在怦怦跳。他抬眼看著遠處，山巔與天空相接的地方。
“追上你不是我的目標，我要超越你?！?p> 鐘若若心里又罵牧羊白癡，可罵著罵著，不覺嫣然一笑，問道：“去校外喝奶茶怎么樣？”
“走吧?！睂τ阽娙羧舻奶嶙h，牧羊很少拒絕，平日里無關(guān)乎原則的事情，他表現(xiàn)得總是很隨和。
鐘若若點了一杯燒仙草，然后看著有些發(fā)暈的牧羊。
“還是老樣子?！辩娙羧粽f了一句，轉(zhuǎn)身為他要了一杯橙汁。
“好了，那么接下來去哪兒呢？”鐘若若把橙汁遞給牧羊。
“回教室咯，不然去哪兒？你都這么努力，我也要好好學(xué)習(xí)了?！蹦裂驍[出一副理所當然的面孔，他當然不會真的想回去啃書本，雖然他不排斥學(xué)習(xí)。他知道鐘若若一定有主意。
鐘若若沖他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說道：“切，好好學(xué)習(xí)，我們班誰都可以說這句話，就你不行?！?p> “我怎么不行了？你又沒試過?！闭f完牧羊就后悔了，丫的看什么網(wǎng)絡(luò)小說。
鐘若若有幾分錯愕，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著說道：“那就試試啊！”
“試試就試試，舍命陪君子。”牧羊知道鐘若大膽，什么話都敢說，既然這樣，自己也不能認慫。
“多大點事你就舍命，不是我說，你身體是真不行了?！?p> “跟我走，我好好讓你看看我行不行。”牧羊抓著她的手往杏花街方向走。
鐘若若頓時蒙了，這是要去開房的節(jié)奏嗎？可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還沒有做好準備。要是他非要去我應(yīng)該同意嗎？當然——呸，我才不是那么隨便的人，當然不能這么簡單就同意，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不知道珍惜。可是萬一我不去他一氣之下找別人去怎么辦？那我不是虧大了。要不……
鐘若若還在糾結(jié)，突然被抓著的胳膊一松，她抬眼一看——陽光書屋！怎么到這兒來了，不是應(yīng)該，呸呸呸，鐘若若你這個小色女，他是牧小羊啊，你想什么呢？
“你站在那里守門啊！”牧羊挑了幾本英文雜志，看鐘若若還發(fā)呆似的站在門口，張口便又是一句調(diào)侃。
“胡扯，來這里當然是買書，我看看，《霧都孤兒》《追憶似水年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百年孤獨》……”鐘若若一冊一冊數(shù)過去，牧羊在一旁聽著，心想這書店雖小，但卻還勉強配得上浩如煙海四個字。
“《包法利夫人》《愛的教育》”牧羊轉(zhuǎn)身向她走過去，他讀《愛的教育》已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今天聽著了，心里就想再翻翻。鐘若若可是不知道他有些什么感慨，仍舊只是念書名，“《呼嘯山莊》《簡愛》《艾格——》”
“這里有《簡愛》？”牧羊像是被撥動了心里的弦，他快步走過去。若說《愛的教育》關(guān)乎他的童年，那么《簡愛》便聯(lián)系著他青春里最青澀那幾年，因為那時候路小希手里就有一本。
“諾，在這里?！辩娙羧魪臅苌习褧槌鰜磉f給他。
牧羊眼色一淡，這不是那個版本。路小希手里的是白皮的，而這本是藍皮的，經(jīng)典譯林，他家里還有一本《名人傳》也是譯林的。他把書接過來，略略翻了翻。誠然這本書無論包裝還是印刷都算得上精品，可惜終究不是自己心里那本。好與不好也許并不是體現(xiàn)在價值上，而是在喜好。
“怎么，不滿意？”鐘若若把身子湊過來問道。
“不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那個版本，不過……”牧羊低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兄弟，你走光了。”
“你妹！”鐘若若趕緊把拉鏈拉上去，直拉到頂，“占我便宜，我記住了，早晚占回來?！?p> 牧羊拿著書翻了幾頁，說道：“挺好，挺好，經(jīng)典譯林，我一直很喜歡?！?p> “不搭話，切，”鐘若若瞥了他一眼，說道，“欲蓋彌彰。”
牧羊把書合上，摩挲著書皮說道：“你先問我滿不滿意，我回答挺好，然后你說早晚要占我便宜，我又回答挺好，并沒有不搭你的話?！?p> “你……”鐘若若心里明白自己是扯不過牧羊的，可是她也不愿讓步，“你說你有什么便宜可以讓我占呢？”
“你想占什么便宜？”牧羊問道。
“我想占的便宜可多了，說不完?！?p> “三陪怎么樣？”
“好啊，心動不如行動，現(xiàn)在開始吧！”
“我同意?！蹦裂虬咽掷锏臅f給書店老板，付過錢，請老板收著，他待會回來取。
“我決定了，先去吃飯?！闭f著鐘若若挽著牧羊的胳膊往小吃街走。
手臂上傳來一陣輕柔的觸感，牧羊心想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他扭頭看了一眼鐘若若，發(fā)現(xiàn)她竟越發(fā)誘人了。其實若若也很好，他如是想，真的很好，可惜命運弄人。
“上帝啊上帝，你不愧為最佳編劇?！蹦裂蜞哉Z。
“嗯？你嘰嘰歪歪說啥呢？”
“我問上帝知不知道你打算帶我去哪兒?！蹦裂蚝兜?。
“既然你那個上帝讓我們在這里停下來，我們就在這兒吃吧！”
牧羊抬眼一看，已然走到串串香門口了。
兩人相對而坐，吃得簡簡單單，聊的也只是些生活瑣事。什么經(jīng)綸政務(wù)，齊家治國平天下，都與二人無關(guān)。他們只是兩個平凡的人，過一過平凡的生活。
飯后，鐘若若和牧羊一起散步，沿著大街小巷，信步來去，不知不覺間臨近花鳥市場。鐘若若想拉著牧羊走別處，牧羊卻挽著她的手徑直走過去。他站在那里看著盛放的花，一句話也不說，她小步小步地往前挪。
“喜歡就買一盆回去吧！”牧羊覺得鐘若若也許還在內(nèi)疚那天的事。
“嗯?！辩娙羧纛h首回應(yīng)，然后指著一盆花問道，“老板，這個多少錢？”
老板看了看鐘若若，又看了看牧羊，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說：“那個五十塊?！?p> “這花……”
“好，我就要這個?！辈坏饶裂虬言捳f完，鐘若若果斷把花買下來，付了錢端著走向牧羊。
“風(fēng)信子H城市價三十左右，你干嘛要給他五十呢？”牧羊問鐘若若。
“有些東西是不能打折扣的。”說著鐘若若嫣然一笑，把花遞給牧羊，“給，送你的?！?p> “干嘛要送我？”牧羊料到了鐘若若買這花是要送給自己，但他并不想接受，或者說，不能。
“扭扭捏捏干嘛？送你。”
“好！”牧羊伸手抱住花，鐘若若已經(jīng)把花推到他懷里了，“那我送你什么呢？我對花沒什么研究?！?p> “不用送我?！弊焐线@么說，可眼神卻把她的小心思透露了個干干凈凈。
“不行，來而不往非禮也，先抱著，等會兒?！蹦裂虬鸦ㄟf給鐘若若，進入了隔壁一家鮮切花店，不一會兒，神神秘秘地走出來，背后藏著什么東XZ著什么這么神秘？”
“先把花給我。”牧羊伸左手把風(fēng)信子接過來，然后右手拿出一束黃玫瑰，總共有八支，“送給你，友誼萬歲！”
鐘若若的笑容僵在臉上，冷冷地說道：“我不喜歡，這花太丑了?！?p> “我覺得這個挺好，你既然喜歡白色風(fēng)信子，黃玫瑰也不是很濃艷，你應(yīng)該喜歡才對。”
“我說我不喜歡?！?p> “反正我是挺喜歡白色風(fēng)信子的，你不喜歡是你的事?！?p> “還我?！辩娙羧粢话褤屵^風(fēng)信子，轉(zhuǎn)身就走。
“誒，那是我的花，喂，等等我?！蹦裂蚰弥S玫瑰屁顛屁顛追上去。
鐘若若沒有理他，向著學(xué)校的方向急走。牧羊跟在她身邊，時不時搭訕幾句，講幾個笑話，可是鐘若若根本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臨近校門口，牧羊看見陳玉玲從正對面走過來。陳玉玲此時也正好看到了他，同時看到了他身邊的鐘若若，以及他倆手里的花。
“牧羊。”陳玉玲沖他招手。
鐘若若這才發(fā)現(xiàn)陳玉玲貌似在對著自己這邊的某個人招手，再一看牧羊的表情，這張笑臉讓她有狂扁一頓的沖動。隔壁班的那個女生，聽說成績很好。鐘若若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她和牧羊什么關(guān)系？看樣子不簡單，我晚了一步嗎？
牧羊只是笑笑，沒有開口打招呼，他一貫就是如此，別人和他打招呼時他就擺一張笑臉，路上偶遇別人也是這個套路。
“喂，把花給我。”
“嗯！”牧羊看著鐘若若，心道女人還真是善變，“不是說不喜歡嗎？”
“這是我的事?！辩娙羧舨桓裂驈U話，一把搶過花就大步往校門口走。
“誒，那我的花呢？”牧羊問了一句，鐘若若卻是沒有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記得她是鐘若若吧？”陳玉玲走上前來，臉上掛著笑容問道，笑容里隱約有什么東西。
“是，”牧羊和陳玉玲肩并肩向前走，“今天和她去吃飯，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轉(zhuǎn)到了花鳥市場。”
陳玉玲點頭輕嗯了一聲，卻是沒有再笑。她在思考這個時候為什么鐘若若會和牧羊一起出現(xiàn)在這里，兩個人手里又都拿著花，只是去花鳥市場這么簡單嗎？她看得出對于自己的出現(xiàn)，鐘若若似乎很不高興。陳玉玲心里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了一樣。
“若若是我最好的朋友。”牧羊突然開口說道。
“嗯？哦?！标愑窳岬哪槻蛔杂X的紅了，被看穿了心事，不過讓他看穿心事很幸福的事情，而且幸福也并不排斥羞澀。
“晚自習(xí)后我等你?！蹦裂蛏焓止喂嗡男”亲印?p> “好??！”陳玉玲招牌示的笑容又回到她的臉上。她要求的不多，牧羊?qū)λ镁托?，而這一點，她相信牧羊做得到。
晚自習(xí)后，回到住處，看著書桌上的風(fēng)信子，鐘若若氣不打一處來，書沒心情看，作業(yè)也不想做。她不明白，自己送牧羊風(fēng)信子，難道牧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嗎？他說他對花沒什么研究，可是為什么偏偏回送了八支黃玫瑰？
鐘若若伸手拿起一面鏡子，反復(fù)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皼]什么不對呀！”她摸著自己的臉，輕輕掐了掐，手感還是很不錯的。自己長得不好看嗎？這個念頭剛一出現(xiàn)就直接被抹殺。對于自己的長相，鐘若若還是頗為自信的。至少和寧齊鴿陳玉玲在同一個級別，她不清楚的是為什么牧羊?qū)λ龥]感覺。從下午的事情來看，陳玉玲是一個威脅，要是放任她和牧羊這么下去，恐怕就真沒自己什么事了。
怎么辦怎么辦？鐘若若一時想不出辦法。門突然被敲響了。
“誰呀。”鐘若若起身去開門。然而她首先看到的不是臉，是一束漂亮的紅玫瑰。哼，終于開竅了。鐘若若強壓下內(nèi)心的愉悅問，“你還送玫瑰花給我干嘛？”
“鐘若若，做我的女朋友吧！”花束后傳來的聲音她很熟悉，但遺憾的是，這聲音不在她心里。
“是你??！”
來人不是牧羊，而是小王。鐘若若和他認識兩年多，他追求鐘若若也已經(jīng)兩年多了。鐘若若的交際是極廣的，剛上高中的時候，她就認識了小王。雖然她只是以朋友相交，可小王卻在認識一個月不到就跟她表白。不幸的是，那時候她有一個在外地的男友。終于等到上了高二，男朋友也分了，可是她的世界里闖進了牧羊。因此，小王一號備胎的身份就這么保留著。
“答應(yīng)我?！毙⊥醯穆曇糁苯佣鴪詻Q。
“我……讓我考慮考慮?！?p> “好好好?！毙⊥醯穆曇衾镉醒陲棽蛔〉募?，鐘若若這次并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拒絕他，考慮考慮，也就是說有希望。
“你回去吧，考慮好之后我會聯(lián)系你?！笔菚r候該做決定了，鐘若若告訴自己，不可以再讓小王這樣了，或者如他所愿，或者要他死心。看著桌上的風(fēng)信子，鐘若若翻出一個電話號碼，猶豫了一下，做了個深呼吸，撥了過去。
“喂！”對方很快就接起電話。
“牧小羊，要是——要是我跟你說喜歡你你會不會答應(yīng)？”
“呃～”
“說話。”
“你沒發(fā)燒吧！”
鐘若若無語，難道自己的話還不夠明顯嗎？
“我沒發(fā)燒，你聽好了。”鐘若若說道，“我喜歡你！”
這回電話里連“呃”都沒傳出來。也許牧羊在做決定，鐘若若心想，我要給他幾分鐘嗎？不，不行，“快點決定，我沒時間了?！?p> “你確定沒事兒？”牧羊的語氣里倒是有關(guān)切的味道，但顯然不是鐘若若想要的那種。
要是牧羊在她面前，鐘若若鐵定會抽他一巴掌。一個女孩子向他表白，他先問人家發(fā)沒發(fā)燒，然后問人家有沒有事兒，合著跟他表白的女孩子在他眼里就是有病犯糊涂。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喂，兄弟，你是不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p> “你認真一點，我不是開玩笑，喜歡還是不喜歡？”鐘若若咆哮道，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要暴走了。
“呃～”牧羊確定鐘若若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那么……這個家伙受什么刺激了，這么久都不說，為什么偏偏現(xiàn)在說呢？牧羊感覺腦碼數(shù)有點跟不上。
為什么呢，為什么呢？牧羊問自己，可是沒有答案。她說沒時間了是什么意思？快要高考了嗎？也不至于，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鐘若若覺得牧羊確乎不喜歡她，不然何至于思考這么久，“沒時間了，拜拜?！闭f完她掛了電話，本想給小王打過去，看著桌上的風(fēng)信子，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往下掉。
對方已經(jīng)掛了，牧羊還拿著手機看個不停。沒時間了？他如夢初醒，肯定是有人向她表白，她暫時沒有答應(yīng)，打電話過來問自己的選擇?！肮艺媸翘斆髁?！”牧羊忍不住夸自己，這IQ，相當高。然而內(nèi)心卻騰起一陣失落，他不是不喜歡鐘若若，本來鐘若若就是他上高中以來喜歡的第一個女生，可是——命運弄人！那一次次擦肩而過，這一生也便擦肩而過了。鐘若若，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