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湯漸漸變溫,江北岳坐在石桌前,盯著那魚湯,腦海陷入了漆黑無邊的漩渦之中。
男人微微聳肩,江北岳維持這樣的狀態(tài)已經接近十分鐘了,男人深知自己多說沒有意義,于是就這樣一直等著江北岳,自己時不時的自言自語幾句。
但隨著時間的繼續(xù)推移,男人開始變得有些煩悶,他看著江北岳,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喂,朋友,趕緊喝吧,我可是把這魚最鮮美的肚子都給你了,再等著可就涼了,那這不是白做了嗎,你是不喜歡吃魚嗎?哎,別想不開啊,來都來了,就安心吧,你可比我強多了,好歹咱們能做個伴,我自己一人那一百多年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p> 江北岳眼眸微顫,他抬頭看向男人,頓時明白了為何自己剛剛見到男人的時候,男人的眼睛為何會那么空洞無神,死寂荒涼,也明白了為什么男人在意識到自己是個活人之后,會反應的那般激烈,宛如瘋魔。
一百多年,一個人,能有神志就不錯了,此刻只是變得容易激動,異常話癆,已經是癥狀輕微了。
甚至于此刻江北岳都開始敬佩男人的意志,又在思索若是自己,在這百年光陰之下,又能夠留下幾分神志。
“不是,兄弟,說句話啊?!蹦腥丝粗痹溃澳氵€沒說你叫啥呢,咱以后一塊幾百年,就算現在不熟,以后也肯定會成為老朋友的,別這么讓我一人尬著啊?!?p> 江北岳終于抬眼看向了男人,他微微握拳,開口問道:“您,是為何來到這里的?”
“我?”男人微微一愣,他見到江北岳終于搭理自己,連忙開始思索,“我想想啊,時間隔得有點久了,得回憶一下……??!”
很快,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稍微措辭之后,便開始向江北岳介紹一切的來龍去脈。
墓王納特雖然擁有著龐大無比的力量,但卻一直對外界沒有任何興趣,他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死靈一樣,被亡魂之鄉(xiāng)深深吸引,從來不想離開這里,也正因為如此,世間的君王,凡人,狩靈之人,都與墓王納特沒有生出過任何沖突,甚至于,納特無意識的幫助了世間之人,因為但凡進入亡魂之鄉(xiāng)的死靈,都會由于納特的結界而被困于其中,無法離開,從而不能在危害人世。
這樣的平衡一直持續(xù)了好幾百年都未曾改變,甚至在知情者中流出了這樣的玩笑——墓王納特其實是一位滿心善良的好家伙,偽裝成惡鬼的模樣,專門幫人關押死靈。
雖然這話是玩笑,但就結果而言,卻是是這個狀態(tài),世間之人也一直認為這樣的平衡會繼續(xù)持續(xù)下去。
直到數年之前。
伴隨著北方的蒼穹被那永不散去的陰云所籠罩,墓王納特的動向也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起初只是亡魂之鄉(xiāng)的結界出現松動,然后,漸漸有人目睹死靈在結界邊緣徘徊,知道最終,那盤踞在亡魂之鄉(xiāng)的死靈竟然朝著外界肆意的席卷而來。
從那時候開始,死靈再一次大量的出現在了人世之間,它們是真正意義的猛鬼出籠,帶著被囚禁了幾百上千年的怨恨在人間肆虐,如享樂一般收割著凡人的性命,亂世就此降臨在了北地。
自陰云遮蓋北方蒼穹之后,世間死靈之所以增多,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亡魂之鄉(xiāng)的死靈脫離了結界的控制。
而這些都是墓王納特故意放出的。
“我記得沒錯的話,那之后,狩靈人的地位就一直在升高,原本在陰暗中行走的一群人,就這樣成為了救世主一樣的角色,”男人努力的回憶著,因為這些對他而說都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陳年舊事,所以回憶起來難免有些費勁,他想了一會,繼續(xù)說道,“當時狩靈人自然也知道,許多死靈都來自于墓王納特之穴,亡者之鄉(xiāng),于是在一些高階狩靈人的號召下,他們想出了一個計劃?!?p> “什么計劃?”江北岳眉頭緊鎖。
“干掉墓王納特,或者說,讓他屈服,”男人目光閃過一抹鋒銳之色,“這樣一來就徹底解決了后患,讓亡魂之鄉(xiāng)的死靈們都能踏踏實實的滾回老家。”
“這……”江北岳怔然,這樣的計劃實在是大膽。
“這完全可行,只要有足夠多的狩靈人合力,就可以做到這一點,”男人神色嚴峻,“然而那會狩靈人內部卻出現了分歧?!?p> “內部的分歧?”江北岳微微一愣。
男人似乎有些無奈,“有大半的狩靈人認為,正因為死靈的肆虐,狩靈人才得以重現榮光,獲得遠超于其他人的地位,一旦死靈真的消失,那恐怕就再也沒人愿意花幾百個金幣的薪水來雇傭一位三級的狩靈人了。”
“這……”江北岳怔然愣住,眉頭緊鎖,“這合乎情理,雖然有些無情?!?p> “的確如此,”男人點了點頭,“于是這個計劃就不了了之,畢竟反對者占了七八成,但是——”
“但是?”
“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愿意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村子幾百人,都死在亡靈的鐮刀下,不是每個人都覺得,為了冷冰冰的金幣與狩靈人的地位,就應該讓那些鮮活的生命慘死在亡靈的戲弄之下,我不清楚所有人的想法,但一定有人,是為了徹底消滅死靈才學習的狩靈之術?!?p> 男人說著抬起了手,只見那手掌之上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
江北岳雙眼聚縮,“你——”
“于是,有幾位志同道合之人便為此踏入了亡魂之鄉(xiāng),他們一同向墓王納特發(fā)起了挑戰(zhàn),”男人的眼中涌現出追憶的光芒,仿佛回憶起了輝煌無比的歲月,“他們披荊斬棘,剿滅了數千亡靈,用盡全力,帶著必死的信念,向納特發(fā)起了沖鋒?!?p> “這些人在哪?”江北岳咬緊牙關。
“這些都死了,”男人落寞的搖頭,“只留下一個笨蛋,逃過了一劫,躲在陰暗的洞穴里茍且偷生。”
“你,究竟是什么人。”江北岳凝視著男人,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男人微微聳肩,手上淡金的光芒緩緩消散,抬手將石碗里的魚湯一飲而盡。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向江北岳。
“我?我是肖恩·凱爾蘭。”男人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我是七狩靈之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