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魏休雖有自強之心,但并不是說不再依靠外力。
畢竟只要人活于世,哪怕不呼不吸,不飲不食,只要有思想,有觀測,那就一定會與外界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
只要認清自己,堅守本心,不為外物所惑,那么天生萬物,取之用之自是順天之道。
只因人亦是天地萬物輪轉(zhuǎn)之一環(huán)。
如苦行僧那般強自克制,在魏休看來反倒不美。
當然,存在必有其因。
那等磨煉精神之人,魏休也是深感敬佩的。只不過與他道不同罷了。
……
“買,買,買!”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都搬上,裝不下了?再買一輛車!”
“……”
魏休看著當街掃貨的馬良,無語萬分,這種既視感,怎么和他前世那些逛街女子那么相似。
而且還得是富婆那種。
問題是馬良花的是他的錢……
當然了,魏休不愛錢,他對錢沒有什么感覺。
而且馬良的理由過于正當,他還真沒法說什么。
“公子去西北可是要賑災的,要多買點兒糧食;市面上糧食沒有了?還有臘肉、火腿,都滿上?!?p> 嗯……
可以,很強勢。
這種高帽子都給魏休戴上了,魏休還能說什么。
他知道馬良知道自己沒有賑災意愿,因為人力皆有盡時,已一己之力賑災不過是治標不治本。
他雖然接受了魏休全盤改造的想法,但他終究還是放不下。
所以,一進城,他就先嚷嚷出來把魏休的嘴給堵上了。
魏休猝不及防之下沒來得及制止,其實……
他也不打算制止。
看著馬良及眾護衛(wèi)手忙腳亂的背影,魏休笑了。
這樣,也好。
民間疾苦,我也來體驗一下吧。
魏休氣運丹田,作佛門獅子吼。
“城里的大戶聽著,把多余的糧食都拿出來,我來打劫啦!”
……
兩日后,林建業(yè)入若城。
他亦在城墻下站了許久。
不過最終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進了若城衙署,商議采買賑災糧食。
然后,他總算忍不住了。
“什么???”
“安邦他……你莫不是在誑我???”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文人加官員,平日里對江湖事皆是漠不關(guān)心;更何況此次賑災事態(tài)緊急,他一路緊趕慢趕,幾乎沒在沿途停留片刻多余的時間。
一路上和他有過交談之人,除了他帶領(lǐng)的自家賑災隊伍外,那就是非官即商,無一人談論半點兒江湖消息的。
所以,自他出了玉京城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聽到自己兩個兒子的消息。
結(jié)果兩個人都給他帶來了這么大的驚喜。
不不不,驚嚇才對!
若城縣官田瑞頂著兩個碩大的烏眼圈滿臉委屈。
“大人,千真萬確啊,您看我這眼睛,就是被您家公子給打的?!?p> “嘶……”林建業(yè)倒吸一口涼氣,一時之間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難道真是自己教育水平不行?
沒道理啊。在家里都挺乖的啊。
“他為什么打你?”
“他……他……”
田瑞口中囁喏,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林建業(yè)頓時就是眼前一亮。
“說!從實招來,不可隱瞞!”
田瑞苦著個臉,只能帶著哭腔說道:“他讓我打開北城門,接納流民?!?p> 他是真的不想說啊,只是官大一級壓死人,而且這兩人竟然是父子,他想撒謊都不能啊。
啊,果然。
林建業(yè)滿臉舒暢,寶兒急公好義、體恤百姓,還是個好孩子啊。雖然沖動了點兒,但出發(fā)點是好的嘛。
他滿臉鄙夷地看著田瑞,“哼,接納流民本就是理所應當,你身為若城父母官,竟然還沒有一個江湖俠客識得大體嗎?”
田瑞無奈道:“大人啊,若城也沒有余糧啊,流民是人,本城百姓也是人啊,總不能厚此薄彼啊。眼下西北還有亂賊,若是兵臨城下,城中還要苦苦支撐啊!”
林建業(yè)皺眉道:“城中共有多少人口?”
“約有三萬?!?p> “我兒在城中一共搜出了多少糧食?”
“這……”
“多少!”
“七萬,七萬石?!?p> “嘶……,這么多。”林建業(yè)一拍腦袋,感情自己沿路過來都是被忽悠了啊。若城這種小城都有這么多糧食,那些內(nèi)地風調(diào)雨順的郡縣還給我哭窮?
不行,待會兒要給劉大人寫一封信,讓他來的時候再刮一道。
“咳,就算減去我兒運走的四百石,剩下的糧食也夠你全城一年所食了,這還叫糧食不足?”
“大人容稟,那七萬石中只有十分之一是官署里的,其他都是那些城中大戶的,若不是令公子武藝高強,又逼迫甚緊,他們哪里肯拿出來啊。”
“這……”
林建業(yè)知道這當是實情,因為其實林府也有上千石的儲備之糧……
當然,他這次已經(jīng)全部都捐出來了。
“哎,難為你了,方才我還冤枉你,真是對不住,我代我們父子給你賠罪了?!?p> 林建業(yè)深深一躬,田瑞誠惶誠恐,“大人,使不得。”
“使得!每一個真正為民辦事的好官都值得被尊重。”
田瑞面色復雜,這真的是使不得啊。
那七萬石里確實是只有十分之一是官署的,但是還有十分之三是田家的……
魏休就是知道這一點兒,見他還拿糧食不足來搪塞自己,這才賞了他一個教訓。
不過這會兒林建業(yè)不問,他自是不會說,而且他如今深受感動,已經(jīng)決定捐出去一萬石了!
哎,誰叫我那么善良呢。
他心中這番所想,林建業(yè)自是不會知道。
不過他就算知道了也只會一笑了之,只要是善舉,自是論跡不論心。若是每次都要剖析施善者背后原因的話,久而久之,應該也就沒有幾個人愿意做善人了。
而且……
“那七萬石糧食現(xiàn)在何處?我全都要!”
“!?。 ?p> 田瑞瞠目結(jié)舌,數(shù)度張口,終是嘆了一口氣。
“令公子將那些糧食全部運到了北街,除了他帶護衛(wèi)運走了四百石以外,其余的都派流民看守著。”
“?。?!”
這回輪到林建業(yè)目瞪口呆了,流民!他怎么敢!?
倒不是說他看不起流民,只是他知道人要是餓暈了,是不會講什么仁義道德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來。
流民看糧,這不就是讓餓狼牧羊嗎?
哎,寶兒還是太年輕了,看來若城是不會有什么收獲了。
罷了,罷了,畢竟他們也是流民,這也算是賑災??偙任以认氲挠直荒切┏侵写髴艚o搬回了要好許多。
也算是給寶兒一個教訓吧,防備了大戶,卻沒有防備流民。
還是不夠嚴謹啊,還需要繼續(xù)歷練才是。
“哎……,算了,城中刨去爾等一月所用,可還有余糧?能湊多少就是多少吧?!?p> 嗯?
田瑞愣了片刻,這才恍然大悟道:“林大人這是擔心北街那七萬石糧食已經(jīng)沒有了?”
“哦?”林建業(yè)有些意外,“難道還有剩的不成?”
“哈哈哈哈,林大人太小覷自家公子了?!?p> 林建業(yè)登時來了興趣。
“詳細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