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太子李昭,現(xiàn)年十八歲,身形修長,面色微白,似有些中氣不足;雙目狹長,鼻細唇薄,望之不似人君。
比起家國大事,他更喜歡舞刀弄槍的江湖習氣。
加上皇后溺愛,皇上不管,他直接在東宮中建立了一大間演武大廳,他自己不練武,但總愛看別人在上面打生打死。后花園里還蓄養(yǎng)著些獅虎豹熊之類的猛獸,以供尋歡作樂。
此時李昭正在后方獸園里興奮地喂一只大黑熊,他身著錦衣常服,若是不知他身份的人在宮外邊見了他,定然只會當他是個喜歡尋花問柳的貴公子。
林興國過來,給他說完茶館及家中所聞后,他明顯更加興奮了。
但是他面上又有一些難以置信,朝著一旁侍奉的一個青年太監(jiān)問道:“谷大伴,確有此事?”
李昭生性多疑,除了自己誰也不信。要不然林興國也不用天天那么辛苦地深入基層搜集故事,直接找兩個說書的就是。
“回殿下話,近日城中已有多人反饋消息,確有此事。經(jīng)過江湖傳言和林公子所說進行比對,江湖上的林安邦有極大的可能便是林尚書二子,林安邦?!?p> 以李昭太子之尊,再加上錢多,雇一幫子人專門給他打聽江湖消息不成問題。不過谷公公和林興國這些太子伴讀也是有默契的,他能不說的就不說,不然不就是擋人路了嗎。
在未來皇帝面前,擋了別人的通天之路,這可比殺父之仇還要嚴重多了。
李昭倒也知道這一點,不過他是想聽故事,不是想聽報告,也就任由下面了。
“嘖嘖,這人孤常有耳聞,以詩才聞名于玉京,父皇都曾多次夸贊過,說他是狀元之才。孤原以為這個是個不好相處的,父皇想讓他伴讀時孤都給拒絕了。只是沒想到,這個狀元不是文狀元,卻是個武狀元,他竟然勢頭一轉(zhuǎn),跑去闖蕩江湖了?!?p> 他扔掉手中最后一只雞,看著黑熊撲咬哈哈哈大笑。
取過谷公公手中錦帕擦了擦手,轉(zhuǎn)頭對林興國問道:“林尚書怕是氣的夠嗆吧?”
林興國笑道:“是氣的夠嗆,吾弟當時走時說的是先去昭然學院,結(jié)果先跑到藏劍山莊去了。我娘說他再游學一段時間怕是要成武林盟主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那胞弟可真有意思。”
眾皆大笑,李昭卻突然想到什么,神色興奮,看向谷公公。
“大伴,孤若是沒記錯,那人今年不過十五歲吧,就連他都能縱橫江湖,那這江湖也沒有你說的那么危險嘛,孤豈不是也可以到江湖上走一遭嗎?”
谷公公苦笑:“殿下,那林安邦天賦異稟,且未滿七歲便開始習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風雨無阻,每日四個時辰從未斷絕。又請了十數(shù)名名師悉心教導,方才有此成就。”
“啊。”李昭聽了深深蹙眉,“那他一天豈不是都沒有多少休息時間了?”
“殿下,還不止呢,他每日還要學習三個時辰的文章詩詞,也是終日未斷?!?p> 李昭怔然,片刻后搖了搖頭,這樣一算,剩下五個時辰連他睡覺時間都不夠。他又看向林興國,問道:“真的?”
林興國面色怪異,似又想起了被魏休所支配的恐懼,他們同處一府,對比更加明顯,外人或許覺得傳言有夸大地方,他卻是知道所言不虛;他爹娘常拿這個來教育他,搞得他以前看到魏休就躲。
“真的。他上午就是個書呆子,下午就是個武癡,他對其余的所有事情都不關(guān)心,我都沒想到他會跑去闖蕩江湖?!?p> 李昭呀然:“嘖嘖,怪人?!?p> 他也是練過武的,但所有零零散散的時間加起來,應該也就一月不到吧。他知道那種痛苦,但沒想到還有人能夠這么變態(tài)的堅持八年之久。
“江湖就是那么令人向往啊,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哪似這宮中這般令人煩悶。這不,你胞弟這種苦行僧,一出去就見著好了?!?p> 林興國笑著點頭,卻不搭話,這可是送命題。這話基本上李昭每天都要抱怨幾句,但也就是一時之念,過一會兒興致淡了便繼續(xù)玩其他的了。
今日本該也是如此,但事情偏就出了意外。
今天有一個小太監(jiān)剛?cè)雽m不久,給調(diào)到了東宮這邊。他聽到這話,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到周圍其他人都沒有什么表示,以為趕上了拍馬屁的好時機。
連忙出聲道:“殿下,何不微服出游一番?”
“嗯……?”
李昭眼睛一亮,周圍眾人瞬間心里一驚,大叫苦也。這種事情包括李昭自己誰想不到?只是一直維持著默契,沒有人點破而已,今日卻有人壞事了。
“殿下可以……”
“住嘴!”谷公公見那個不懂事的小太監(jiān)還要再說,連忙喝止。
那個小太監(jiān)說的又急又快,怕別人搶了他話頭;本來以為馬上就要走上人生巔峰了,突被喝止,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看了看面色鐵青的谷公公,又看了看神色興奮的李昭,不明所以道:“殿下?”
李昭擺擺手,“拖下去。”
“殿下,殿下饒命啊,奴才忠心耿耿。”
這個小太監(jiān)明明摸不著頭腦,但下跪倒是很快,至少愣了一瞬便跪下了,也難怪可以混入東宮。
但他還是太年輕了,他本來不會死,最多挨一頓板子或者掌嘴,可惜現(xiàn)在就不一定了。
李昭皺著眉頭:“算了。”
不待小太監(jiān)謝恩,他又補充道:“扔下去?!?p> 他們現(xiàn)在就站在獸園邊上,往哪里扔自是一目了然。
求饒聲,慘叫聲,片刻便止。
對于大黑熊來講,殺人比殺雞簡單多了,雞還會跳會跑會逃,被扔下去的人通常都不會。
……
這本來該是一件慘事。
但在場眾人聽著耳邊黑熊撕咬血肉之聲,卻都沒有為他感到傷心,反而心中大罵活該。
看不懂形勢之人,死是必然的,只是早晚而已。
……
此事了了么?當然沒有。
李昭心中本就有一顆微服出游、闖蕩江湖的種子,今日被那小太監(jiān)一澆水,種子直接就成長為參天大樹了。再思及林興國方才所說故事,心里就如同貓抓猿撓一樣,哪里按捺的住。
“谷大伴,日后可不能再那么冒失了?!?p> “奴才知道了,只是那人慫恿殿下白龍魚服,居心叵測,死不足惜!”
李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孤知道了,都下去吧,孤想一個人待一會兒?!?p> 除了谷公公外,其余眾人皆是應了聲,連忙快步往外邊走,生怕慢了一步。
“林興國留下?!?p> 該來的還是來了。
苦也,林興國面露哭相,他分明是跑的最快的那一個,可是最壞的結(jié)果竟然還是發(fā)生了。
他現(xiàn)在直想沖入下方熊園,把那個小太監(jiān)尸體搶回來,然后再鞭尸兩回。
“殿下?”
“再講講林安邦的事?!?p> 林興國心里長出了一口氣,不是出京就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