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白梅剛過完十歲生日。
一個黝黑矮小的男人來到了他們家。
媽媽忙給他讓座倒水,態(tài)度甚是謙和。
男人瞇著眼,打量著圍在門口的白梅和弟弟妹妹。
“白梅,來,叫叔叔?!?p> 媽媽向她招著手,示意白梅過去。
白梅極不情愿地往前走了兩步。
“叔叔?!?p> 從鼻子里甕聲甕氣地發(fā)出了聲音。
白風(fēng)和白月躲在她后面,也跟細(xì)聲地叫了聲“叔叔”。
那個男人什么也沒說,只是略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懷里摸出了一個文具盒,遞給白梅。
白梅把手背在后面,不肯接。
白梅不太喜歡他。
這個男人,長得一點(diǎn)都不好看,小鼻小眼,頭發(fā)稀稀拉拉地扎在頭上,就像淋過雨的稻茬。
他站著還比媽媽矮一頭。
比高大魁梧、五官端正的爸爸,差遠(yuǎn)了!
“白梅,叔叔給你買的文具盒,你快接住呀。”
媽媽走過來,接過那個男人手里的文具盒,塞到了白梅手里。
白梅拿著文具盒,瞟了那個男人一眼,就帶著白風(fēng)和白月出去了。
男人坐了沒多會就走了。
望著那個男人瘦弱的背影,白梅咬著嘴唇,眼神里滿是憤怒與不甘。
“媽!”
她飛奔過門檻,沖著秦玉蘭大聲地喊道。
“嗯?白梅?怎么了?”
正在數(shù)著錢的秦玉蘭抬頭望著她,無神的眼睛里盡是無奈與孤楚。
“哦......沒,沒什么。”
白梅退了出來。
她很想告訴媽媽,不要嫁給這個男人。
可是,看著媽媽那蒙著淡淡霧氣的眼睛,她忍住了。
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她的學(xué)費(fèi)還沒有著落。
地里的莊稼,也需要男勞力。
每次看到媽媽瘦弱的身板犁田耙田,白梅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不止一次偷偷躲在柴房里哭。
媽媽已經(jīng)見過很多人了,好一點(diǎn)人家一聽說有三個孩子,都打了退堂鼓。
只有這個又矮又黑的男人,愿意接納。
“他們家在山腳下,家里也有幾間房子,他的老婆生孩子的時候死了,孩子活了下來,那孩子跟你差不多大小......他們都說他克妻......要不,人家能看上我們?呵呵呵,那正好,我也不怕......”
白梅一邊燒著火,一邊聽媽媽說著。
秦玉蘭望著并排坐在灶膛前的三個孩子,眼睛里又隱隱泛起了淚光。
繼母不好當(dāng),繼子繼女也不好當(dāng)。
如果可以,她何嘗愿意這樣呢?
......
秋天,山上的空氣甜得誘人。
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白梅帶著弟弟妹妹,用破舊的帆布口袋,裝了些東西,跟著媽媽,來到了山腳下的新家。
這個新家也不比山上的家好多少,只是稍微多了些地方而已。
那個話不多的男人,也姓白,叫白貴。
他的身旁,站著一個同樣很瘦小的男孩兒,瞪著眼,一個勁盯著秦玉蘭和白梅他們。
眼神里滿是戒備和敵視。
還有一個頭發(fā)花白,皺紋滿面的老奶奶,叫柳世碧。
她看了看他們娘幾個,什么也沒說,就窸窸窣窣地剝豆子去了。
“來了?”
白貴從秦玉蘭手里接過布袋子。
“嗯?!?p> 秦玉蘭將白梅三個往前推了推。
“快,叫叔叔?!?p> “叔叔?!?p> 白梅領(lǐng)著白風(fēng)和白月淺淺地叫了一聲。
“誒?!?p> 白貴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又把身邊的男孩往前推了推。
“白中,快,叫蘭姨?!?p> “呸——”
白中狠狠朝秦玉蘭吐了吐泡口水,又迅速地朝白梅的腿上踢了一腳,順便扇了白風(fēng)一耳刮子,他準(zhǔn)備推白月的時候,被白貴一腳踢到了地上。
他熟練地爬起來,跑開了。
“嗚!哇——”
白風(fēng)捂住臉就哭了起來。
看見哥哥被打,白月也嚇得跟著哭了起來。
“你個兔崽子!”
白貴追出去,揪住白中,結(jié)結(jié)實實地揍開了。
外面響起了白中的鬼哭狼嚎。
“揍死他!小雜……”
白梅握著拳頭,咬著嘴唇,死死地盯著白中。
剛剛,即使白貴不踢她,她也會踢回去的。
“白梅!”
秦玉蘭沖白梅搖了搖頭,制止了白梅繼續(xù)說下去。眼神里滿是小心。
“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揍死你們!”
被揍后的白中,哭著沖白梅他們比了比拳頭,威脅道。
“你來!我不怕!”
白梅叉著腰,斜乜著眼,沖著他大聲回道。
她從來都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人。
想欺負(fù)媽媽和弟弟妹妹?!
沒門!
她絕不允那個瘦不拉幾的屁孩兒在她面前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