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瀛山與有福二人一前一后翻身潛入水中,沿著小船下沉的路徑,大頭朝下向著海底潛去,
二人胸前的螢石發(fā)出暗幽幽的綠光,有福原本嘴角出血、臉頰紅腫,再被綠光一照,乍看之下形同鬼魅,
張瀛山暗暗咋舌,心說多虧自己了解這螢石是怎么回事兒,心里頭早有準備,要不然深更半夜在黢黑的水下冷不丁的瞧見這么一位,不被嚇死也得少了半條命。
越往下潛光線越暗,張瀛山感覺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直跳,一股莫名的恐懼感涌上心頭,人在光線昏暗的環(huán)境中不免心情壓抑,加上此時身處水下,只有自己和有福兩處微弱的光點,二人對水下的情況一無所知,又想到小船傾覆、硨磲遁逃,如果錯過今天這千載難逢的時機可如何是好?
就算是成功得手,茫茫瀛海中沒有船只,他與有福二人又要怎樣才能回到岸上?
平日里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的事,這時也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想了起來,壓得張瀛山心里千頭萬緒、腦瓜子生疼。
定了定心神,張瀛山拿出豬脬換了口氣,嘴邊“咕嚕咕嚕”冒出一片片白花花的氣泡,感覺心中稍微平靜了些,對著有福比了個手勢,表示自己狀態(tài)良好,便繼續(xù)向前搜尋。
就在這時,有福突然伸手向前方一指,一個灰白的影子靜靜的臥在海底的白沙上,沉沒的小船落在它身旁不遠處,正是那被張瀛山用繩索綁縛住的硨磲。
張瀛山為之精神一振,快劃了幾下水,來到了近前,定睛一看,硨磲與之前別無二致,上下兩片的蚌殼緊緊閉合,那捆住硨磲的繩索稍稍松開,看似是方才在水下經過了一番掙扎卻沒能逃脫。
轉頭再一看,有福雙目圓睜,面有菜色,不知道是在水中待的時間太久,還是初次見到眼前這比磨盤還大的硨磲受到了驚嚇,張瀛山拿手一指腰間,示意有福不要硬撐,趕緊用豬脬換口氣。
眼下張瀛山見到硨磲,好像找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心中的緊張感也消了大半。
有福吐出肺里的濁氣,深深吸了一口,臉色稍稍緩和,向張瀛山微微點頭,表示自己還撐得住。
此時硨磲蚌殼緊閉、紋絲不動,張瀛山不由犯了難,
按照計劃,只要那硨磲開口對月吐納時,自己趁它不備,用錦囊中“月霂”換得它體內的“赤璇珠”,隨后二人駕船逃出生天,等那“月霂”慢慢自行腐爛便大功告成。
可眼下已經錯過了月食前的最佳時機,又要怎樣使它開口呢?
時間緊迫,二人豬脬中的空氣只剩下一半,藏在暗處的鮫人仍是巨大的隱患,此時月食已然食既,天地間一片漆黑,等到月食結束,硨磲必會再浮出水面,可方才在船上錦囊中的“月霂”泄出一絲精光,便引得海中水族爭相追逐,想必那赤璇珠的氣焰并不在月霂之下,如果等到月食結束,不免與諸多前來搶奪的水族有一場惡戰(zhàn)。
所以在月亮復圓之前,一定要想辦法將那赤璇珠拿到手方才穩(wěn)妥。
水下壓強過甚,憋得張瀛山心煩氣躁,腦海里千頭萬緒,拿出分水刀用刀尖在硨磲背上來來回回的劃動,發(fā)出一陣陣不詳?shù)穆曇簟?p> 猛然間,黑暗中一個微小的念頭在張瀛山腦中一閃而過,
來前徐譜附耳交代他的四句詩,
“靡音隨風飄,掛低不掛高,鮫泣珠有淚,反把黃龍?zhí)??!?p> 自己被那鮫人迷惑陷入幻境時,前兩句詩救了自己一命,兩句詩文,“鮫泣珠有淚,反把黃龍”是什么意思呢?
鮫人哭泣,明珠落淚,反手才能直搗黃龍?
思慮至此,張瀛山向前游了一段,來在了硨磲背后,低頭一看不由豁然開朗,
只見硨磲背后下半片甲殼的尾部,生著一把又粗又硬的足絲,體積較小的貝類用此將自己固定在石頭上,以免海水沖擊或者大魚襲擊,
眼前這個老家伙,一千多年的壽命,都快成了精了,漫說被大魚襲擊,不主動攻擊別的魚類已是萬幸,自然是不用將足絲掛在石頭上來固定自身。
足絲通過足孔穿透蚌殼,直接與蚌殼內的蚌肉相連,與上了鼻環(huán)的耕牛一樣,這正是它的弱點所在。
摸出了此中門道,張瀛山也不猶豫,招呼有福來到了切近,兩人又分別用自己的豬脬換了口氣,
自己抄起分水刀,將那捆住硨磲的繩索挑開,收起繩子放入背囊,以備不時之需。
萬事準備周全,張瀛山繞到硨磲背后,雙腳沒進海底的白沙中,如鐵塔一般站定,雙手抓住硨磲的又粗又硬的足絲,使出拔山扛鼎的力氣,向后奮力這么一拉。
頓時就感覺眼前突然一亮,硨磲的蚌口應聲而開,蚌殼內通體晶瑩透白、如云如玉,蚌肉因疼痛一陣陣顫抖個不停。
千呼萬喚始出來,牛眼大小的赤璇珠出現(xiàn)在了眼前,珠子上好像有人筆走龍蛇,畫出了一道道水波似的花紋,通體淺藍,發(fā)出涼森森的白光,在幽暗的海底光彩奪目熠熠生輝,好似一輪新月從海底冉冉升起。
張瀛山心底不由驚呼一聲,看來此物果真不凡,不愧敢于月華爭輝。
手上也不毫不猶豫,
從硨磲的殼內一把將赤璇珠搶奪到了手中,精光從手指縫中傾瀉而出,
再看那硨磲的蚌肉猛然劇烈地抽動,海底隆隆有聲,
張瀛山腳下一陣顫動,只覺得地動山搖,好似有什么東西要從海底一躍而出。
千年硨磲失了赤璇珠,海中陰陽失衡,海水極速涌動,以硨磲和張瀛山為中心漸漸匯集成一個巨大旋渦,
張瀛山見此光景心知大事不好,攥緊手中的赤璇珠,確保不被海水沖走,自己伸手往懷里掏出錦囊,“月霂”的光芒迸射而出,張瀛山當機立斷,取出“月霂”一看,瓜體通身發(fā)亮射出一道道白光,內部似乎有個通體鮮紅的小螃蟹爬來爬去。
伸手向前一遞,手上一松,“月霂”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蚌肉上方,
那千年硨磲以為赤璇珠失而復得,“啪嗒”一聲,猛地合上蚌殼,向著暗處遁去。
眼下赤璇珠到手,張瀛山暗自送了一口氣,不敢怠慢,急忙忙將赤璇珠裝入錦囊內,放入胸前的衣襟中仔細收好,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身前的螢石剛剛受到赤璇珠的照射,此時光線相較之前強了許多,張瀛山穩(wěn)了穩(wěn)心神,也不停留,轉頭招呼有福離開此地,
再看有福,此時竟然嚇得噤若寒蟬,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嚇得眼珠子都不敢轉了,
張瀛山心里納悶,順著有福的目光往前一看,
就瞧見一群體型碩大、通體灰白的鯊魚,正急速向他們游來,為首一只白鯊近在咫尺,此時張開血盆大口,直奔有福的面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