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月霂
此事說來一言難盡,張瀛山此行不為別的,唯獨想來山上尋一顆西瓜。
在那九頂鐵槎山山腳處有一片土地,土層深厚沙土松軟,當?shù)赜腥嗽诖朔N了幾畝瓜。
這塊地得天時地利,山上早晚溫差大,水質清冽,長出來的西瓜,個頂個的瓜皮翠綠、瓜瓤鮮紅,西瓜籽如玉般黑中透亮,甘甜多汁,一口咬下去能從頭頂甜到腳后跟,吃過一塊三夏不忘。
西瓜為蔓生藤本之物,長在地上抱陽俯陰,受陽光照射的地方通體翠綠,壓在下面不受光照的地方則呈金黃色,
世間萬物,內部的運行規(guī)律。皆是相生相對、陰陽調和。
就拿西瓜來講,外表翠綠色為陽,金黃色為陰,瓜瓤內鮮紅的瓜瓤為陽,黑玉般的瓜籽為陰。
可偏偏在槎山腳下這片瓜地里,出了一個外表通體金黃的西瓜,喚做“月霂”,
您可瞧仔細了,不是瓜瓤是黃色的,而是瓜皮通身金黃,淺色的表皮上有一道道如同閃電一般的深黃色花紋,周身細長,形同一只黃金怪蟒。
那么說為什么天底下所有的西瓜都是綠的,唯獨他張瀛山尋的這個瓜是黃色的呢?
話說不凡之地,其物必異。
這乃是因為那月霂中里孕有一只小螃蟹。
有人說這可就胡說八道了,常言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瓜和螃蟹風馬牛不相及,差著十萬八千里呢,西瓜里怎么可能長出螃蟹呢,這壓根兒也沒聽說過。
空氣無處不在,可您見到過嗎,所以說,沒聽過沒見過的東西,不能代表它一定就不存在。
其實這月霂中的螃蟹并非自己長出來的,而是母蟹產(chǎn)卵所致。
槎山瓜地的瓜苗乃是用海灘上挖的沙土培制,恰好將苗秧在那蟹卵之上,母蟹產(chǎn)卵數(shù)達百萬。這些卵在母蟹腹部孵化后,幼體即可脫離母體,隨著沿岸潮流到處浮游。
螃蟹依靠磁場來判斷方向,在瓜里推著瓜轉動,白天藏在瓜葉下面,夜晚推出來受月光照射。
所以月霂其性極陰,張瀛山半夜至此,來尋的正是此物。
那千年硨磲中的赤璇珠終年藏于海底吸收月華,同樣是至陰之物,倘若貿然取走,海底必會陰陽失衡、乾坤顛倒。
所以,徐譜便指使張瀛山先到此處尋得“月霂”,隨后駕船潛水到海底,使一招偷梁換柱之術,將那赤璇珠用“月霂”代替,即便那硨磲有千年的道行,卻也沒有人的心智,全憑體內的赤璇珠作祟。
如此一來,老蚌失了法寶卻渾然不知,“月霂”雖名頭響亮,但說到底也終究不過是個黃皮兒西瓜,經(jīng)時累月日漸式微,總有爛掉的一天,到時候那千年硨磲便如同被拔了毛的鳳凰一樣,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風大浪了。
可有一節(jié),徐譜特別交代,“拿到那月霂后,切記不可落到地上,其中的小螃蟹乃天地間的一股靈性所孕,被藤蔓牽制無處遁逃,但若掐斷瓜蒂后再掉到地上,便會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返,再也無跡可尋了?!?p> 來到了鐵槎山腳下,周遭靜得出奇,只能聽見不遠處海浪沖擊沙灘發(fā)出的“唰唰唰”的聲音,張瀛山定了定心神,邁步便朝瓜地走去。
說話間就來到了切近,此時已到子夜時分,
抬頭一看,月亮大得滲人,如同就在頭頂,蟾宮玉兔仿佛伸手就能夠到一般,斗大的圓盤上泛著青綠色的冷光,陰氣森森讓人膽寒。
張瀛山也不遲疑,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路走來,遇到的怪事數(shù)不勝數(shù),眼下只顧低頭尋找,別無二心,慢慢往前一邊走一邊看,猛然間突然感覺前面瓜地里隱隱約約發(fā)出陣陣微弱的金光,
順著光源躡手躡腳的走到近前,低頭一看,不由自主地驚呼一聲,
“我的個親娘,這...”,
只見眼前一顆拳頭大小的金色西瓜,紋路顏色略深,如同用遒勁的筆鋒畫上去的一般清晰可辨,周身呈半透明狀,一團螃蟹狀的黑影在其中靜止不動,月光一灑,這個瓜身熠熠生輝,造化鐘神秀,此物正是那“月霂”無疑。
張瀛山不敢怠慢,雙手托起金瓜,就感覺手感冰涼如玉,似有陣陣涼氣透過皮膚直入骨髓,騰出一只手輕輕的把住瓜蔓,手起蔓落,
“噠”的一聲,連接那金瓜與土地的藤蔓應聲而斷,那金瓜中的小螃蟹似有察覺,被掐疼了一般一陣陣抽搐,作勢就要掙脫開來,滾落在地,張瀛山眼疾手快,手上一使勁一把攥住,心說,“哼哼,想跑?門也沒有??!到手的鴨子豈能讓你飛了?”
不由感嘆道,看來此物當真有靈性,如此掐斷似乎有點可惜,但眼下開弓沒有回頭箭,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只是千萬不能任由它胡鬧,萬一再掉到地上,那可真就萬事休矣。
一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枚錦囊,拳頭大小,漆黑如墨,上走金線,正面繡陰陽五行圖,反面繡周天八卦,此物也是徐譜所贈,囑托張瀛山拿到“月霂”將其裝入其中,因為那金瓜同那赤璇珠一樣乃是天地間至陰之物,活人長久接觸陽氣必會受損,這枚錦囊喚做“混沌乾坤袋”乃是徐譜遍歷天下時偶然所得,天下萬物無論陰陽性情,只要放入其中,外界便不會在受其侵擾,若是再用到拿出來時,也不會有損傷,如同被囚禁在混沌初開的天地之中,稱得上是一件難得的寶物。
張瀛山直起身來,正要將錦囊放入懷中細細收好,突然就覺得,身后有人用手在自己肩膀上輕輕的這么一拍。
嚇得張大爺一個趔趄,金瓜都好懸沒掉到地上。
何至于害怕成這樣?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來這么一下擱誰都得害怕。
另外再者說,習武之人五感都強于常人,耳聰目明,單凡是有點風吹草動也會第一時間察覺才會不至于被敵人先發(fā)而制,可此時身后這人都悄無聲息走到背后了,他張瀛山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難不成,自己身后之物,是這山野荒地中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