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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書懷

第23章 天地為棺

鏡書懷 蟬耳 3162 2021-08-27 15:35:03

  好一個“天地為棺,自知春秋”,將一股灑脫不羈的心懷,描繪得淋漓盡致,陸襄不由想起莊子那段,“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送賷”,世間生靈總歸有一死,化為萬千世界中的一粒沙,生前種種恩怨,都會隨風飄散,似大夢一場,又何必執(zhí)著。倘若天上真有長生不老的神仙,他睜開慧眼看地上這些男女貪嗔癡頑,轉(zhuǎn)眼老的老、散的散,也會覺得可憐可笑吧。

  陸襄對著扇面出了神,秋風在屋外的墨色梅林里穿梭,裹上一股清雅幽香,吹動屋內(nèi)燭光暗影,拂過她額前碎發(fā)。梅玄楨容她看了許久,才問:“如何?可還喜歡?”

  這個十五歲姑娘回過神來,抬頭望一眼梅玄楨,見他一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正注視自己,昏黃火光中忽明忽暗的清俊臉孔,似乎帶著一縷溫柔的神情。

  “不瞞你說,這柄扇子是很好的,尤其幾行字,不知出于那位高人的手筆。”陸襄老老實實回答,其實她心中懷疑,此字出自梅玄楨之手,不過字態(tài)之間隱約有股熟悉之感,又拿捏不準。

  “收著吧,不必言謝?!?p>  梅玄楨微微一揮袖,黑漆木匣子霎時化為粉末,隨風揚起,似星辰螢火般閃爍了幾下,從此暗淡消散,化為無形。

  他不回答,顯然表示他不會說關(guān)于扇子的任何事,陸襄不能再問了,和他對話就是這樣,雖然他表面上和顏悅色,但無時無刻不能感受到他壓倒性的震懾力。

  這個人好生古怪,莫名其妙送人禮物,還不告訴人關(guān)于禮物的任何事,不過他作為前輩,能有什么恐怖至極的陰謀?拒絕也沒必要,陸襄合上折扇抱拳一揖:“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梅玄楨臉上不經(jīng)意地閃過一絲愉悅,似乎很滿意,他袖子又微微一動,案幾上忽然多了一杯竹筒清茶,“喝茶?!?p>  經(jīng)過大半夜翻江倒海和驚心動魄,陸襄早已口干舌燥,到此地步也不須跟他客氣:“多謝了?!倍似鹬裢腼嬒?。

  溫潤的茶水帶著淡淡梅香順著咽喉滑下去,瞬間清潤到肺腑間,讓這一整日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到了些許舒緩放松。

  “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墨梅雪刃的一員。”

  “噗——咳咳咳……咳咳……”

  這驚雷般的一句話,一轟進耳中,陸襄就沒忍住噴出來,嗆得喉嚨不住地咳嗽,漲紅了臉瞪大眼睛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實在不敢相信他居然說出這種話。

  “看什么看,有疑問?”

  “咳咳……”陸襄努力穩(wěn)住驚心動魄的情緒,此時的驚訝,不亞于知道狐妖名叫龍堯,這個人到底鬧什么名堂?

  我殺掉他一名屬下——至少他們這么認為,他不殺我是因為龍堯,可他將我擒來送我禮物,還要我進他的門派,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不論他想干什么,總之先將他頂回去再說,陸襄昂首道:“這可不行!你開什么玩笑,就算一刀把我砍了,我也不能進你的門派?!?p>  梅玄楨臉上登現(xiàn)不愉之色,板起臉來:“你這女娃娃怎么回事,禮收了,茶也喝了,扭頭就翻臉不認人?”

  什么?陸襄瞪大眼睛,堂堂一派尊主,方才還何等尊崇傲物,轉(zhuǎn)眼間居然耍起無賴,好厚的臉皮!一物降一物,陸襄也索性耍起小孩子脾氣,拍地一聲,將扇子按在桌子上。

  “好哇,你送我禮物原來是安的這門心思,還說什么祝壽?你的扇子,不要也罷!”

  “混賬!”梅玄楨突然生氣,“收下的東西豈有反悔不要的道理?你很好,你敢不要,你呆著吧,本尊要歇息了?!?p>  說罷,他在竹地板上兀自側(cè)臥成個瀟灑倜儻的姿勢,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留下陸襄一臉愕然地坐在原地。

  你這么大一個尊主,還一大把年紀了,干嘛跟小孩子家家生這么大氣?

  陸襄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現(xiàn)在可就尷尬了,如果他只是閉上眼睛往地上一趟,那是下逐客令,可他偏說讓人呆著,那不僅走不掉,還得一直等著他睡醒。

  望望天色,天仍兀自黑得似墨染一般,大概已到子夜時分,離天亮還有許久,四周變得很安靜,只能聽見風過樹林的聲響,可并不能讓人忘掉俗世煩惱,反而更增焦灼的氣氛。

  陸襄心里煩悶不已,不知老爹到底怎樣了,龍堯又身在何處?該怎樣才能逃脫目前困境?時間一縷縷流逝,她始終想不出對策,梅玄楨也根本不理睬人,把她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算了,破罐破摔吧,誰管他那么多,陸襄心中一橫,大聲咳嗽兩下,試圖把梅玄楨弄醒,這個家伙好像根本就沒睡,一咳完就聽到他慵懶的聲音。

  “反悔了?”

  陸襄搖搖頭:“你就算把我關(guān)到死,我也不能反悔,總之我不加入你的門派,死也不,你不必花里胡哨地消遣姑娘。”

  “怪了,要你多嘴?我已決定要你加入,與你有何關(guān)?”

  陸襄瞪大眼睛,他在胡言亂語個啥?睡一覺睡傻了么?不管了,再給他懟回去:“你才奇怪,這事怎么與我無關(guān)?怎么就不要我說話了?”

  “你又不是墨梅尊主,你說話有什么用?”梅玄楨振振有詞地反問。

  見他理直氣壯的樣子,陸襄竟然無言以對,好霸道的邏輯,不愧為天下第一邪派的尊主,恐怕在他眼里,凡事只有他同不同意的份,輪不到別人吱聲。

  “好哇,我不肯,你就要霸王開弓,用強的嗎!”陸襄發(fā)作,“雖然人人都說你厲害,可我不服氣,我干嘛把你供著,告訴你,牛不喝水別強按頭,一個巴掌拍不成買賣。”

  梅玄楨莫名其妙的問:“誰跟你談買賣?我只要你聽令?!?p>  陸襄嗤然一笑,凜然道:“哼,我偏不聽你的,你能怎樣?殺了我么?你要殺我容易,可要我聽你的話,那是萬萬不能?!?p>  梅玄楨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zhuǎn)口道:“所言有理,我又不能殺你,行吧,我跟你談買賣?!?p>  “買賣,什么買賣?”

  “我賣你個人情,買你整個人?!?p>  一聽這話,陸襄心頭頓時又一股怒氣沖了出來:“一,買賣不是你想賣就能賣,二,我可沒這么便宜!”

  “你可別小看我這個人情。”

  梅玄楨意味深長的說,血紅的燭光染紅他的臉。陸襄不屑一顧,直截了當?shù)木芙^:“陸襄只是江湖上一個無名小輩,消受不起前輩的人情。”

  “江泊寧,他也消受不起?”梅玄楨輕描淡寫的問。

  聽到這句話,陸襄心中驟然一震,砰砰地跳個不停。

  自從見了這屋中木匾,她就一直試圖詢問老爹的事,可話語主動權(quán)全在梅玄楨那里,她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說話,此時他居然主動提起老爹。

  難道他將老爹抓起來,以此威脅我,還美其名曰交換人情?這未免……太不三不四不要臉了吧。

  “什么意思?”

  梅玄楨扶住頭,半是無奈:“明知故問,你最苦惱的事,不就是為江泊寧治?。俊?p>  什么?陸襄目瞪口呆,他竟不是拿老爹性命威脅,而是用治病來交換?

  這實在出乎意料之外,不得不說,再次低估他了,這事可比拿性命威脅管用,他果然一針見血,出手就扼住別人咽喉。

  他一定以為,只要有一線生機,哪怕付出再大代價,我都顧不得,他故意以此為條件,甚至不惜挾持老爹,就是看準了這條軟肋,以為別人無法拒絕。

  陸襄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此事我萬萬不能答應(yīng),我是很想治好我爹,可倘若他知道我為救他而走上歧途,恐怕也活不下去,這場買賣干不成了。”

  梅玄楨聽了,微微一笑,勸道:“女娃娃,此事有關(guān)江泊寧生死大事,千萬不可意氣用事?!?p>  陸襄決然道:“我意已決,不必再勸?!?p>  “不后悔?”

  “決不追悔,你是要繼續(xù)關(guān)我,還是放了我,請自便吧?!?p>  梅玄楨不再勸,伸了個懶腰坐起來,忽然吩咐一聲:“羽衣?!痹捯粢宦洌巴忾W過一襲似輕紗般飄渺的影子。

  陸襄首先聞到一縷藥香,側(cè)頭一看,眼中豁然一亮,只見一個身著淡黃衫衣的女子正在窗戶外面,燈籠光照在她身上,給她披上一層柔軟的明輝。

  女子約莫二十幾歲,頭上纏一條金帶子,在火光中閃閃耀目,容貌秀麗,眉目間冷峻傲然,透著幾分英氣干練。

  見到這女子,陸襄愕然,大半夜的,這些墨梅門眾隨叫隨到,不需要睡覺的么?這家伙把人叫來又要干嘛。

  梅玄楨直接下令:“把江泊寧治好,不留一絲病根?!?p>  “喂!”陸襄一聽到這句話,急急忙忙打斷他,“我可沒答應(yīng),你不要胡亂下令啊,誰要你治了?你以為治好了我就答應(yīng)你了么?休想!”

  梅玄楨不發(fā)話,名叫羽衣的女子躬身領(lǐng)令:“是。”他們一個吩咐一個受命,完完全全不把陸襄放在眼里,陸襄惱怒到極致:“你可不許去,我沒讓你治,就算你治好了我也不能答應(yīng)?!?p>  羽衣聽了這話,用眼角余光掠了陸襄一眼,眼神冷漠,說不上是輕蔑還是不屑,但沒有理會。

  梅玄楨微微一笑,望了眼窗外夜空,道:“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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