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朝被逗笑了,湊近了些看老爺爺操作,半晌后,便抬臉問道:“可否支付些銀錢給您,您讓我自己做三串糖人?”
老爺爺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在心中算了算價錢,道:“我也不多收,姑娘給十文錢便好?!?p> 收了楊廣的錢后,老爺爺便給許念朝讓出了位置。
他望著少女略顯生疏,但并不凌亂無序的手法有些訝異,便問道:“姑娘只看這么一會,可是已經學會了?”
“老伯說笑啦,我只會個皮毛罷了?!?p> 少女控制著湯勺傾移的弧度,熱氣騰騰的蔗糖液便聽話的漏下了少許,并在鐵板上逐漸成型。
她沒一會便做好了第一個糖人,其形態(tài)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少年的身形,包裹在外面的是一圈熨貼的愛心,很是明顯特別。
“殿下,給您?!?p> “不太像您,不過您可別嫌棄哦?!?p> 小暴君有些受寵若驚的接過了糖人。
而那根被磨的細長的竹簽上,似乎仍舊殘留著少女指尖停留的溫度。
“朝兒做的很好看?!?p> 他珍重而小心的撫摸著竹簽,目光逐漸落在外圍的愛心上,似是有些淺淡的疑惑不解。
“不過,外面這一圈......為何物?”
許念朝怔愣片刻,笑著解釋道:“這是朝兒家鄉(xiāng)里......一種表達喜愛的符號?!?p> “您昨日仗義相助,不知這建康有多少人感謝您呢。朝兒想答謝于您,方才想到為您親手畫一個。”
楊廣的眸色更加深諳了幾分,眉間微舒,看起來溫和極了。他輕嘆一口氣,幾不可聞,隨后便將手中的糖人竹簽抓緊了幾分。
到底何為歡喜,何為愛。
他的傻朝兒......
世間的喜愛與謝意怎能相提并論。
“朝兒......我明白了。只要幫助他人、做些善事,便能得到你的喜愛與感謝嗎?”
許念朝聞言,隔著面前的長桌,踮起了腳尖,抬起了手腕,輕輕的摸了摸小暴君的頭。
“......殿下,說的對。不過,朝兒更希望殿下做這些善事之事,是本心使然,而不是為了得到誰的感謝與喜愛?!?p> 獨屬于少女身上的馨香與糖人的甜香一時之間攪在了一處,溫溫柔柔的擠進了少年的心臟。那里本是一片荒蕪,不期然間便落滿了糖霜。
于是,他順從的低下了頭,為了更加方便朝兒摸頭的動作。
不過,使他感到可惜的是,少女不過隨意又敷衍的摸了幾下便不再摸了。
“殿下要不要也試試看做一個?”
清風徐徐而過,許念朝又舀了一勺子蔗糖液,笑語盈盈的看著少年。
少女的聲線比蔗糖還要甜上幾分,飄揚在風中,融化在了他的心里。
楊廣柔和的應了聲,便接過了少女手中的勺子。
當他正真上手的時候卻發(fā)現,并不似看起來那般簡單。他本自詡手巧,但做出來的第一個糖人依舊是有些丑陋。
為難的望著眼前這個丑東西,小暴君難得的有些羞澀。
暮春的早風總是帶著些涼意,兜兜轉轉間,雖吹散了他面龐上的熱意,卻并能未吹散他面龐之上的紅云。
他眸含期艾的抬眼,便望見了少女專注而鼓勵的視線。
他只好心跳如雷的交出了那個丑玩意,也不知道說些什么,索性抿住了薄唇。
許念朝拿在手里,有些好笑,但她貼心的沒有笑,只是勸說道:“還有一次機會,您要不要再做一個?”
隨后不等少年回應,她環(huán)顧四遭,似乎是發(fā)現了什么,雀躍不已:“殿下這般辛苦,朝兒去給您買一壺茶來潤潤喉。”
話音剛落,她便快活輕盈的恍若一只蝴蝶般,翩翩離去了。
而再觀一邊的許念祝,到底是小孩心性,老早就纏著老爺爺,端正的坐在小凳子上,非是要學糖人的做法。
老爺爺自述過他早年喪子,對著半大的孩童總是聯想到自己逝去的孩子,故而不忍拒絕,他頭頭是道的講起了糖人的故事,許念祝也聽得津津有味。
楊廣心中清楚,那茶肆不遠,況且許念祝仍舊乖乖坐在這邊。他的女神最是良善,故而她即便會拋下他,也不會拋下那小孩。
少年便努力壓抑住了自己焦躁不安的內心,他或許應該試著多給朝兒一些信任。
何況,她是專門為他而去的。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做第二個的時候,楊廣便顯得嫻熟多了。
少年將一身白衣穿的如玉般溫潤,風吹而過,宛如天邊的青云淺月。
他姿態(tài)若青松翠柏般挺拔,垂頭做畫的模樣亦高貴清雅。
那人似乎不是在畫廉價普遍的糖人,而是在用混著金箔的水墨執(zhí)筆游龍,筆筆瀟灑自如,收筆之后終成丹青。
這般俊俏的少年郎,不知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目光。
當下便有勇敢的少女湊上前去同楊廣搭訕。
當然,有一便有二,漸漸的,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們越聚越多,也徹底將楊廣的視線擋了個徹底。
少年終于妥善的完成了手中最后一畫,他仔細的護好了手中的兩個糖人,蹙著眉,睨著少女們,很是冷淡的開口。
“煩請諸位讓讓,我還要去尋我的夫人?!?p> 大部分少女聞言有些失望,便知難而退了,仍有幾個,又實在經不住楊廣漠然的態(tài)度,也亦步亦趨的離去了。
只余一個仍留于原地的少女,她身邊洋洋灑灑的帶著四名侍女,六名侍衛(wèi),投向少年目光則帶著些勢在必得。
她面容精致,渾身珠光寶氣,姿態(tài)高傲優(yōu)雅,旁人一看便知,乃是個十足的金枝玉葉。
不過,此時的楊廣未曾將分毫視線落于她身上,他只是焦躁的不斷來回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不知何時,那老爺爺和那野孩子竟都沒了蹤影。
一時間,寒氣瞬間侵襲上他的眉眼,其眼眸更似是冰凍了千億年的寒潭,冰冷刺骨。
少年不敢置信的冷笑,他竟然真的被拋下了,就在他決定嘗試信任她的時候。
那少女卻在此時,驕傲的開了金口:“本殿下乃當朝齊熙公主,決定收你做面首,跟本公主回府吧?!?p> 楊廣冷淡的睇著她,心中僅存的甜蜜早就散的一干二凈,言語間亦逐漸帶了些殺意。
朝兒的離去的事實,將他殘留的幾分理智燃燒殆盡。
原來這幾天他以為的甜蜜,也只不過是朝兒玩的把戲罷了。
是他的朝兒,為了逃離他所扮演的一場戲啊……
“我有夫人,還請公主殿下高抬貴手,讓一讓好叫在下去尋她。她膽子一向不大,此番走丟,定然害怕極了?!?p> 齊熙公主不以為意道:“那又如何?本公主可許你榮華富貴,亦可叫你平步青云?!?p> “本公主可為你帶來的價值,豈是你那村野草婦的夫人能比得的。”
“何況本公主花容月貌,世間又有何女子可與本公主相爭?你只是個做糖人的,本公主能看上你,是你的榮幸?!?p> 言罷,那齊熙公主揮了揮手,示意身邊的侍衛(wèi)上前去控制住楊廣。
周圍的原本看戲的民眾生怕殃及池魚,當下便又驚又懼的散開了。
被包圍在中心的楊廣本就心情不愉,他頗為厭惡的望著齊熙公主,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對著那幾個侍衛(wèi),便更是絲毫未曾手下留情。
只見,少年右手精細的護著糖人,左手則時而出拳,時而幻爪,掌法犀利干脆。他的雙腿矯健有力,橫踢掃踹間又倒下了幾人。
即便是六位御用侍衛(wèi)同時進攻,他僅且以一只左手迎敵,也未呈絲毫狼狽之色。
其輕松慵懶的模樣似乎是在當街閑逛一般。
但其偶爾一現的眸光,則冷漠無波,好似是地獄之中無情無欲的魔煞神。
齊熙公主有些愣怔,這般利落的好身法,反倒叫她對眼前的美少年更加渴望了。
她從小便有收集美物的癖好,小到珍禽異獸大到帥氣公子、漂亮美人。故而在她身邊伺候的人,是一定要有一張好看的皮相的。
而眼前這個。
......一定會是她最滿意的藏品。
侍衛(wèi)們的相貌本俱是不俗,不過此刻在少年的映襯下,便顯得黯然失色了。
刀光劍影之間,一地塵灰之中,只余了執(zhí)著糖人的白衣少年巍然站立。
六位士兵很快就落敗了,楊廣沒有心思再與他們纏斗,只想快些去找許念朝。
于是他不等齊熙公主再開口,足尖幾番輕移,便以一道漂亮的弧線跳躍至矮墻上,身輕如飛燕般的攀檐走壁,很快便沒了蹤影。
留在原地的齊熙公主,神色不明,緩步走近那幾個仍痛的在地上打滾的侍衛(wèi)。
她優(yōu)雅而高貴的輕抬起了自己的腳尖,用珠玉所納的鞋底,輕飄飄的踩在了其中一人的發(fā)鬢間。
今日她穿的是南部前幾日送來的云錦珍珠鞋,稀有珍貴的銀絲細密的繡與其中,光照之下,熠熠生輝。
齊熙公主欣賞著自己不染纖塵的鞋尖,長眉微蹙,朱紅的唇畔微抿,冷冷吐出兩個字。
“廢物。”
余下的侍女聞言,皆瑟瑟發(fā)抖的跪了下來。
齊熙公主頓覺無趣,舌尖淺掃過唇畔,悠然的收回了腳尖,她長袖一拋,裙帶翩躚,瞬間便熏香四溢。
“皇弟一定知道更多關于那男子的事情,再找他問問好了,擺駕回宮?!?p> ......
幾息之間,這頭的楊廣便不斷于房頂瓦片上輾轉跳躍,最終回到了落腳的客棧。
而客棧后院里,仲聲正不安的來回踱步,因為他發(fā)現阿縵和她手底下帶的幾個影衛(wèi)都不見了。
但最近殿下并未發(fā)布任務,這次出行也并未叫他們跟隨,所以她們不可能無緣故的消失。
另一邊的暗衛(wèi)統(tǒng)領云龍,則一臉冷漠的站在他身邊,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些許無語之色。
“你莫要晃來晃去的了,看的勞資頭暈?!?p> 仲聲悲傷的頓住了腳步,一臉欲哭無淚的望向了云龍道:“怎么辦龍龍,我感覺大事不妙了。”
云龍愈發(fā)無語,緩緩的移開了視線,不欲與他相望,只是片刻間,他倏然正色下跪行禮,言語恭敬道:“云龍參見殿下?!?p> 仲聲顧不上emo了,也連忙隨之行禮。
剛推開院門的楊廣面色稍冷,語氣似是淬了冰一般,問道:“阿縵呢?”
仲聲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一會說阿縵在出恭,一會又說她來葵水了肚子疼。
云龍實在看不過去,便打斷了仲聲,直言道:“回殿下,阿縵失蹤了?!?
可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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