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總是陳叔寶養(yǎng)在東宮的門客之一。
陳叔寶由于極其喜愛文章墨水,他的東宮便養(yǎng)了大量文士作為他的僚屬,并且常常在此舉辦文學宴會,廣邀天下名士。
可以說現(xiàn)時期的東宮文人群體,便是后來的陳后主文人群體。
多少人削尖了腦袋也要進這東宮,可惜極少有人的才華可得太子殿下青眼。
畢竟陳叔寶師從周宏正學習《論語》、《孝經(jīng)》等儒家文學經(jīng)典,更是多次親自釋奠太學,故而,他對文學界的造詣自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所以太子門客的分量并不低。
江總輕抬寬袖,微微頷首。
“還煩請您帶路,去見廷尉正大人?!?p> 那小兵忙不迭的便應(yīng)了,便在前方引路。
江總不急不緩的跟著,寬寬兩袖,來回擺蕩之間帶起一陣凜冽的清風。
再看江總身后帶著的少年,雖穿著小廝的服飾,一身貴氣清冷的氣息卻怎么也遮掩不住。
其一身布衣比之江總的一身錦衣,卻絲毫未落下乘。只是那少年看起來年紀尚小些,大抵只有十六七歲左右。
他雖微微垂著頭,做謙卑之態(tài),卻絲毫沒給人毫厘的卑下之感。
很快幾人便到了廷尉正的書房門前。
廷尉正聽聞是太子府的人來了,可高興壞了,連忙將人接了進來。
按理說,那江總大人所攜帶的小廝,本沒資格進書房門的,可......他竟然堂而皇之的入內(nèi)了?
小兵眨了眨眼,目睹了這一切。
想了半天,到底沒有想通,便索性不想了。
真是怪哉。
這邊,兩人剛進書房,廷尉正便恭恭敬敬的行了個跪拜之禮。
“微臣拜見十七殿下?!?p> 原來那扮作小廝的人,竟是陳宣帝第十七子,陳叔達。
此人容止出眾,頗有才學。
據(jù)聞他十歲便可即興賦詩,援筆立成。
只是可惜其生母不夠受寵,故而在皇室之中沒有什么地位。
外人所不知的是,他自小便算無遺漏,如今更是早早的便站隊了陳叔寶,雖然這其中亦有幾分他自身的原因所在。
“不必多禮。”
陳叔達親自將廷尉正扶了起來。
廷尉正當下便有幾分受寵若驚,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只見眼前的少年郎長眉若柳、眼含星辰、鼻梁英挺、唇若施脂。
他的長相雖偏女氣,但卻并不陰柔,是為清風明月之態(tài),甚至遠比那些養(yǎng)在宮闈、金枝玉葉的公主還要好看許多。
廷尉正有些看呆了。
直到一旁的江總清咳出聲,他才堪堪回了神。
“殿下親臨是為......”
陳叔達神態(tài)自若的接過了話頭:“是為了皇兄的事?!?p> “坊間有傳聞,此番皇兄大鬧靈鷲山是為了強搶民女......這實在太過荒謬了?!?p> “皇兄此人故來喜好侍文弄墨,世間女子在他眼中大抵還比不過一張字畫?!?p> 言語間歇之間,他輕笑一聲,眼眸之中流過一絲不明顯的寒光。
“本殿下已經(jīng)查清......”
“此事為人故意弄虛作假。那傳言之中的女子,實則為危害百姓生命安全的強盜?!?p> “這群團體很是囂張,竟然躲進了靈鷲山,皇兄憂心民眾,這才失了妥當,未曾上報便圍山了?!?p> 廷尉細思之下,覺得有些可信,便遂問道:“不知殿下可有證物?”
“自是有的,公堂之上方可上呈。同時,皇兄已經(jīng)抓回了那伙強盜,正在回來的路上了。還煩請廷尉先安撫民心?!?p> 廷尉實在覺得府門口的刁民太過難以安撫,不過眼下他也不好推脫,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了。
將兩人送出門后,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小兵好奇的問廷尉:“大人,現(xiàn)在怎么辦?”
廷尉見他仍是這副榆木腦袋、不開竅的模樣,當下便氣的有些吹胡子瞪眼了,胡亂的踹了踹木柱,撒氣了一通才作罷。
“上面的人......這種芝麻大的小事自然想壓便壓了。難的是我們這同樣點大的芝麻官......唉。”
這小兵是因為和廷尉沾點親故,才敢問出這種話題的。若是換個旁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頃刻之后,廷尉抱著受傷的腳跳了起來。
可憐的傀儡廷尉又領(lǐng)悟了一個人間真理——原來人類的軀體如此這般脆弱。
......
可當這事傳到了陳叔陵的耳朵里的時候,他怎能善罷甘休?
于是,當下便派人殺了靈鷲山山腳下一戶守寡的農(nóng)婦,那可憐的寡婦便生生承了這無妄之災(zāi)。
當這寡婦的尸體被丟在廷尉府跟前的時候,聚于一起的民眾又驚又懼的散開來了,仍停留在原地的則涌上了更深層次的憤怒與驚懼。
今日出事的是這名女子,下次出事的說不準就是他們了。
他們成群結(jié)隊的向那金玉堆砌而成的皇城而去,卻被陳叔陵帶領(lǐng)親兵,結(jié)結(jié)實實的攔在了神武門門口。
他們只好罵罵咧咧的,將那些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領(lǐng)學了個十成十。
“天有不公啊......”
“堂堂太子殿下竟殺人滅口......”
陳叔陵在親兵的簇擁保護之下,冷冷的看著眼前的賤民。
等喧鬧聲小下去了些的時候,他溫和若水的開口道:“各位莫要慌張,此事,廷尉府會查清,定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的?!?p> “我們不信!你們不過官官相護罷了!平日里壓榨我們也就算了,但你們不能將我們當作螻蟻隨意踩死!螻蟻的生命就不是生命了嗎?!”
開口的男人似乎憤怒至極,只是他在開口的時候,偷偷和陳叔陵使了個眼色。
陳叔陵顯然對他這番話起到的的效果甚是滿意。
隨著周遭的人群越聚越多,甚至連阻攔的士兵們也開始有些吃力了。
陳叔陵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以一副為民眾思量的語氣開口:“官員們是不會叫大家寒心的?!?p> “若大家實在不放心,本殿下愿用自己的軍職立軍令狀擔保,必將協(xié)理父皇整治建康官員的風氣?!?p> “生命自然可貴,無論這條路有多黑,為了南朝的萬萬民眾,本殿下都將身先士卒,徹查此事!”
人群先是沉靜幾秒,接下來卻爆發(fā)出一陣極大的歡呼聲。
“二殿下實乃官中之清流!”
率先發(fā)出歡呼的就是剛剛那個帶頭鬧事的男人。
這男人話音剛落,當下便又有許多民眾參與了進來,一時之間場面沸騰震撼不已。
陳叔陵瞇著眼眸,心中頗為滿意,面上卻是寵辱不驚。
他將民眾們紛紛好聲好氣勸走,隨后便去了御書房,向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請愿。
早在陳叔陵來找陳宣帝的時候,陳宣帝身邊的管事太監(jiān)李寅,就派自己的親信小太監(jiān)孟周,去皇后娘娘那邊通風報信了。
說來這李寅,其實是皇后柳敬言特意從母族一手提攜上來的。
柳氏的母族確為非同一般,其父為鄱陽太守柳偃,其母乃是長城公主。
可以說柳敬言至小便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高門貴女,權(quán)謀之爭于現(xiàn)在的她而言,只是玩具罷了,何況只是幾個少年人的游戲。
當陳叔陵神清氣爽的出殿門的時候,李寅偏生看他不過眼,便嘴賤了一句。
“二殿下還是莫要高興的太早,誰笑到最后還尚未可知?!?p> 陳叔陵也不把這閹人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隨后馬不停蹄的便帶著圣旨去廷尉府了。
而這邊靈鷲山的陳叔寶實際上哪里是去捉拿匪徒的,他根本就是錯信了陳叔陵的話。
當時陳叔陵同他講的是:朝兒姑娘是被囚禁在靈鷲山的。
畢竟事關(guān)朝兒,他無心去分辨真假,但憑一腔熱血來了靈鷲山,卻發(fā)現(xiàn)名曰“漪瀾小筑”的宅子卻早已人去樓空。
他帶的府兵紛紛勸他回去,甚至說這是那位朝兒姑娘和二殿下一同所設(shè)的計謀,就是為了讓他失了民心,從而逼他退位。
他雖看出些不妥,但他并不相信朝朝是那樣的人。
她太過干凈,干凈到與這建康城格格不入。
她不該與骯臟的權(quán)勢掛鉤,但她似乎生來尊貴。
他又于此空空蹲守了一夜,次日清晨準備回建康的時候,偏偏來了一隊山匪撞在了槍口上,竟要劫他們。
匪徒畢竟是匪徒,大多都是沒有受過專業(yè)訓練的,大多也只能嚇唬嚇唬百姓們。
對于陳叔寶所攜帶出來的府兵們來說,簡直是小意思,所以很快那隊山匪便被制服了。
“太子殿下,怎么處理這些匪徒?”
為首的名為南在俊的將領(lǐng),先是泄憤般的踢了踢匪徒的身子,隨后恭敬的問道。
此人是建康城中赫赫有名的南家子,而南家在南朝之中,除了太尉大人,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將士,他們于建康地位不低,可以說是保家衛(wèi)國的一把好手。
陳叔寶騎在馬上,顯然心情不佳,于是他興致不高的回應(yīng)道:“交給廷尉府就好?!?p> 隨后一隊人便壓著七八個匪徒進了建康城。
此時建康城中,許念朝剛和阿縵他們吃完早點,尚在商討接下來該去哪里玩。
那酒館里的小廝收拾桌子的時候,卻在旁邊插了一嘴:“姑娘公子們,今日的建康可不興游玩啊。據(jù)說死人了......”
許念朝有些感興趣,便問道:“怎么說?”
小廝也沒什么忌諱,有些抱怨:“還不是太子殿下惹出來的......”
他一邊麻利的收拾桌子一邊興味盎然的繼續(xù)答道:“據(jù)說太子殿下近日迷上了靈鷲山腳下的一位寡婦,那寡婦長得那叫一個嘖嘖嘖國色天香......”
許念朝一口茶在口中險些噴出去。
她與阿縵相視一眼,顯然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無奈。
“于是殿下便帶兵圍了那靈鷲山,逼寡婦就范,寡婦誓死不從,便被太子殿下殘忍的殺害了!”
可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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