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兄妹攤牌（終）【長章節(jié)】
在不正規(guī)的福利院長大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被自己所敬仰的人欺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所有人都在排斥自己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當(dāng)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離自己而去后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
當(dāng)這個世界不需要自己，就連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多余的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難受？痛苦？絕望？亦或是憤怒？……
方云也不知道這些感受到底是什么樣的，因為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切。
但是，即使再黑暗的房間里，只要出現(xiàn)哪怕一抹光亮，也足照亮它。
而自己的這道光在十三歲那年出現(xiàn)了。
“我叫何琳。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什么眼神我這可不是搭訕。”
“你看這個，超好吃，我特意給你留的。”
“他們再欺負(fù)你，你就揍回去，揍不過找我，我來幫你?！?p> “你要學(xué)會反抗！”
“你都流血了！痛就說出來，不要憋著！”
“看見沒，對付欺負(fù)你的人就得這樣。一對一就抱著撕下對方一塊肉的心態(tài)去打架！一對多就盯著一個人揍，揍怕他們！”
“那個禽獸院長！你等著，我去報警！……就算沒得逞也不行！……你要不別住那了吧……也是，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有辦法?！瓌e管我什么辦法，我能解決就是?！?p> “哈哈，云，我聽老師說龍鳳胎是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的……好像因為是異卵什么的……那概率太小了吧，你說我是克隆的都比這個可信?！?p> “事情我聽說了……云……抱歉……我不會勸你堅強(qiáng)或者看開點(diǎn)，也不會自大到說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你覺得如果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樣子老媽媽會開心么？”
“云！我租到房間了！……沒事，合租，不過只有雜貨間和客廳給你，要不你睡臥室吧，我個子小，雜貨間應(yīng)該能塞得下……好吧，那你要睡不習(xí)慣得說啊……別擔(dān)心房租的事情，我有獎學(xué)金……真的是，那這樣把，現(xiàn)在我養(yǎng)你以后你養(yǎng)我……好啊，有你這句話，以后我就不結(jié)婚了！”
“……云，回家吧?！?p> ……
在何琳出現(xiàn)前，方云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大概只能以孤單的悲劇結(jié)尾。
而現(xiàn)在自己卻不得不與她對立。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個白癡一樣沒心沒肺地活著多好。但是現(xiàn)在自己知道了，知道了有十八個人會死，而自己有救他們的機(jī)會，這種情況下如果裝作不知道，自己恐怕會一輩子活在內(nèi)疚中。
所以自己必須得阻止這些事情的發(fā)生。
……
正在往回走的方云正好遇到了在找她的何琳。
為什么她要來找自己？
方云有些疑惑。如果何琳從剛才就躲著自己，等到她的魔法陣發(fā)動，自己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她。但是為什么她還有多此一舉來找自己？
其實(shí)何琳也想躲起來等到魔法陣發(fā)動，但是如果在這期間方云遇上了暗司使徒，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不過方云也沒有深究這些，對已經(jīng)下定決定的她這些都沒有意義。
看著眼前的何琳，方云咬咬牙終于還是決定向她坦白了自己身份：“我是方云?？焓帐职伞！?p> 她說著一邊摘下自己面罩和帽子。
何琳瞪大了眼睛看著方云，她不是驚訝于方云的性別亦或是相貌。而是震驚于為什么她會知道？
“為什么你會知道？”何琳緩了緩，嘆了口氣后摘下自己的面罩。
“我在你房間里看到了斗篷和面具?！?p> “……”
何琳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像是嫌棄又像是可憐。
方云被看的不好意思連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有意要進(jìn)去的。我是去拿火鍋料的時候看到了。”
“火鍋料在桌子上，斗篷在柜子里。”
“這是有原因的，你聽我解釋，是瑩姐說在床頭柜里的。”
看著一臉慌亂的方云，何琳忍不住笑了起來：“噗哈哈哈……變態(tài)。”
“就是，變態(tài)?！毙“滓苍谝慌詭颓坏?。
“我……”
這一打岔讓方云在路上準(zhǔn)備好的說辭全被打亂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笑夠了的何琳伸手勾掉自己笑出的眼淚，表情也慢慢平靜下來，最后露出一副近乎是哀求的表情向方云說道：“云，求求你，可以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么？”
“那可是十八條人命啊?！?p> “你以為我是喜歡才這樣做的么？！我也不想，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沒有辦法！我必須這樣做，否則……”何琳的聲音漸漸變得有些嗚咽，“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p> 方云邁步向前，一邊走一邊說：“啊，是啊，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沒說，我怎么會知道！從小到大都是，你永遠(yuǎn)一個人扛著所有事情！我也想知道！我多希望你也能回頭看看，看看我就在你身后站著。偶爾你也可以依靠我的?！?p> “……唯獨(dú)這件事情不能，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何琳。”
“如果不這樣做你會死的！”何琳突然歇斯底里般地咆哮道，“我看到了你被殺死的未來，當(dāng)降臨之日來臨時，你會死的！別說是十八個人，就算是一百八十個人，我也不會猶豫?！?p> 當(dāng)大壩裂開了一條縫隙后，這條裂縫就會不斷延伸最后變成一道缺口讓大壩坍塌，平時積攢起來的河水也會在這一瞬間噴涌而出。
何琳幾乎哭著說完的。
“逼著我說出這樣的，云，你真是太殘忍了。”
看著哭紅了眼的何琳，方云的心不由得感覺到生疼。她從未見過何琳如此傷心過。
但過多的還是感覺胸口暖洋洋的。方云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唯獨(dú)沒有這個。自己是根本沒必要妄自菲薄，自己是很重要的，這個世界上有人會為自己的死難過，也有人希望自己活著。這就足夠了。
“云，就這一次。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好么？”何琳一邊說著一邊擺好戰(zhàn)斗的姿勢，“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阻止我的話……”
“看來沒有交涉的余地了。”
“嗯。”
方云此時離何琳很近，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剛才說話間，方云早已靠近了何琳。
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方云有把握在何琳反應(yīng)過來之前近身。
蹬地前跳，何琳只覺得眼前一花，再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方云就已經(jīng)踢在了自己的左肩。
這一腳踢得實(shí)實(shí)在在，但是方云卻覺得沒有任何實(shí)感，仿佛這一腳踢在了屏障上。但是何琳的左肩附近并沒有任何屏障的效果。
“云，放棄吧。已經(jīng)固定的未來是沒法改變的，因果的調(diào)和會讓一切法則向所固定的未來靠近?！?p> 方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攻擊不是沒有起效，而是因為在何琳鎖定的未來里，她是沒有受到傷害的，那么在未來到達(dá)之前，所有的傷害自然都不可能發(fā)生。
但是，有一個疑點(diǎn)，為什么同樣是攻擊，有的是通過直接消除傷害，而有些則是要回溯時間？
落地后，方云腳尖點(diǎn)地，又是一腳踹向了何琳右肩。
和剛才一樣的感覺，絲毫無法造成傷害。但是這次攻擊的目的并不是造成傷害而是借著一踢進(jìn)到那座保安亭里，既然人救不了、何琳也打不過，那就去她要?dú)У舻膶Ψ娇纯础?p> 就在出跳的一瞬間，方云覺得一陣恍惚，再回過神時，已經(jīng)是回到了自己出腳的那一瞬間。
現(xiàn)在，方云大概是搞清楚何琳的能力了。穩(wěn)住自己的站姿，平衡好重心，后跳幾下拉開了距離。
“云，放棄吧。你是無法突破這里的?！?p> “也許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相信了，被固定的未來是無法改變的。只要這個未來是你所期待的，那么我就永遠(yuǎn)無法打敗你。換句話話說，在這個時間段里你是無敵的?！?p> 方云看著一臉認(rèn)真的何琳。
確實(shí)，只要何琳不放開未來，那么自己不論怎么努力都無法改變。
自己的攻擊會完全無效化，自己只要越過她時間就會回溯。她身后可能就是魔法陣，和穿越回來前一樣，只要接觸到魔法陣附近，時間就會回溯。
但是，唯獨(dú)有一點(diǎn)。這一點(diǎn)是致命的，就是她固定的未來只能有一個。
她可以“看到”未來。而在被“看到”的瞬間，無盡的可能就會變成一種。但是這個看，必須是持續(xù)的，一但她解除能力，未來就會重新變成無數(shù)種可能。
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是，何琳不可能一次性同時“看”兩個未來，這是為什么自己在和哆咯桑戰(zhàn)斗的時候，未來會突然消失的原因，因為那個時候，何琳因為某種原因需要用到自己的能力。
既然如此，只要讓她不得不“看”另一個未來，那么自己就有神算了。
“無法突破”、“無法受傷”。
這兩點(diǎn)是絕對的，那么……方法就只有一個了。
“小白！”
“嘚嘞喲！”
小白掏出一根竄天猴一樣的東西點(diǎn)著射上天，發(fā)出三聲巨響。這是馬化龍和她商量好的信號，三聲巨響代表著來進(jìn)保安亭，把里面的東西引出來。
把斗篷上的繩子卸下來，拽在手里。
方云一個縱步，來到了何琳的側(cè)身旁，拿起繩子就要綁她。
“沒有用的。”
“那可說不定?，F(xiàn)在，時間停止流動！”
只有三秒，自己必須在三秒內(nèi)完成打結(jié)。
剛才自己利用速度優(yōu)勢已經(jīng)把繩子纏好，但是并沒有系上。因為一但系上就會因為破壞了未來而激活時間回溯。
但是，在時間禁止的時間里，就無法進(jìn)行回溯！
“現(xiàn)在，時間重新流動。”
何琳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手就被困在了背后。
“你！云，你做了什么？”何琳掙扎了幾下，沒有掙斷繩子。
“這個繩子可是特制的，雖然比不上你的鏈條，但是好歹還是蠻結(jié)實(shí)的?！?p> 何琳的力量遠(yuǎn)不如方云，一時間很難掙脫。
現(xiàn)在，只要等馬化龍把人引出來，造成混亂，就能讓何琳把能力接觸，然后只要聯(lián)合三個人的能力，應(yīng)該是能從暗司使徒的手下逃走的。
“如果你把希望寄托在那位能力還沒完全的馬警官手里，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哈？”
“我這幾天的準(zhǔn)備可不是白做的?！?p> ……
馬化龍這邊，剛有動作，之間一個白頭發(fā)紅眼少女憑空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去那個房間。”
少女慢悠悠地說道。
馬化龍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少女，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
但是當(dāng)他還想有什么動作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動不了了。少女走近馬化龍的身前，貼著他的耳朵，“你先睡一會?！?p> 說完，馬化龍就像斷了線的人偶撲通一下就栽倒了。
……
方云這邊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是啊，自己自始至終都以為何琳只有一個人而已，如果幫手的能力和她是一個級別那么馬化龍幾乎是沒有任何反手的余地。
雖說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其實(shí)方云還是留了最后一招。
唯獨(dú)這招，方云是絕對絕對不想用的。
眼看著何琳就要掙脫繩子，方云掏出一把匕首。
何琳皺了皺眉，她有點(diǎn)鬧不清現(xiàn)在方云想干嘛，掙脫了繩子后，也就靜靜地看著。主要還是因為自己的能力實(shí)在是缺乏進(jìn)攻的手段。
“何琳，還記得小時候你給我吃面包的事情么？”
方云沒頭沒尾地問了這么一句。
“當(dāng)然，你還嫌棄不好吃。明明那么好吃的面包你居然會覺得難吃?！焙瘟盏恼Z氣有些埋怨。
方云笑了笑，“是啊，雖然覺得難吃，但還是很開心。我高興不是因為吃的好吃，而是因為那是你給的。你知道么，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是你救了我?！?p> “我什么也沒做，反倒是你，如果那時候不是，我就……”
“這就很湊巧了，我也覺得我其實(shí)什么也沒做?！狈皆拼驍嗔撕瘟盏脑挘澳憧?，我們都覺得自己沒有做什么事情，但是卻在無意中給對方帶來了救贖。你還不明白了，最重要其實(shí)就是彼此，我們能在一次才是最重要的?！?p> “所以我才……”
“但你覺得這是我想要么的？我也想活下去，但是我更想坦坦蕩蕩地活著。犧牲別人，茍活自己的行為，我實(shí)在無法接受?！狈皆普f著拿起了匕首對著自己的脖子。
“你瘋了！”何琳說著就撲過來要奪走方云手里的匕首，但是她的速度哪比的上方云。
殷紅的鮮血順著脖子流淌下來，匕首就像是劃過豆腐一樣輕松地割開方云的咽喉。
“住手?。 焙瘟漳_下沒站穩(wěn)，摔倒在了地上，也沒顧著站起來趕忙就鎖定了方云自殺失敗的未來。
“方云，未來消失了?！?p> “好的，治療，就，交給你了?！狈皆破D難地說著話，沒說一個字她都能感覺到血液順著氣管進(jìn)了肺里，然后隨著呼吸從鼻子里流出。
方云越過何琳，一掌排向了前面。
原本只有空氣的地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紅色的光柱，隨著方云的攻擊，光柱破碎成無數(shù)的碎片。
隨著這根柱子的破碎，周圍突然亮起了十七個柱子，隨后也紛紛破碎。
“太殘忍……沒有你這樣當(dāng)哥哥的?！焙瘟展蛟诘厣希蹨I止不住的往出流。
方云半跪在她的面前，“死亡不可怕……”
“死亡很可怕！”何琳打斷了方云的話，“死亡很可怕，誰也不能死?！?p> “那你就能讓那十八個人死了？”
“我……”何琳一時語塞。
“何琳，謝謝你?！狈皆瓢押瘟論г趹牙?，小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像極了冬天里被遺棄的小貓。
“可是，可是……如果這樣，你會死的，會死的。我不想你死。”何琳趴在方云懷里帶著哭腔說道。
“我也不想，我們可是說好了，將來你要嫁不出去我還得養(yǎng)你，怎么可能舍得死?！狈皆泼瘟盏哪X袋，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降臨是什么時候？”
“四年后。”
“那毀了這里能拖多長時間？”
“一年?！?p> 方云把何琳的臉捧了起來，“所以說，為了茍活一年讓自己的妹妹變成殺人犯，這樣的事情你覺得我能做得出來么？如果我為了你去殺人，你覺得如何？”
“我……”何琳眼睛里透露出無助，“那我要怎么辦？”
“我不會死的，如果我的未來是死亡，那就讓我改變它。什么‘大人’，被連名字都沒有的東西殺掉可是不是我要的結(jié)果。至于用什么方法，不是還有四年時間么？還早?！?p> “……”
何琳沒有說話，只是一把包住方云然后悶在她的懷里哭著。
哭了好一會，也慢慢緩了過來。松開了手，把頭抬了起來。
“我這不還沒死么?！狈皆普f著用手指勾掉了掛在何琳臉上的眼淚，“回去吃飯吧，我都聽到你肚子叫了。”
“不可能！你胡說，你亂講，我沒有?！?p> “行行行，那是我的行了吧。走吧，再不回去瑩姐該著急了?！?p> “嗯，回家?！?p> ……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遠(yuǎn)處的陰影里，一名白發(fā)紅眼的少女露出了滿臉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