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長青送走了陳芳琳，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思考著近來發(fā)生的一切。
先是搬了家，終于擺脫了陳家人的嘴臉，想著能夠放松一陣。
可緊接著又是陳茉的出生，雖然生過一次孩子了，可關(guān)長青總覺得這個月子坐了太久，身體都虛的很。
最讓自己糟心的，便無非是調(diào)職的事情了。本來教師在崗位上，被上級領(lǐng)導換了工作單位，也不算什么怪事?？申P(guān)長青擔心的是，河窖小學那么偏遠的地方，搞不好還會有更多像蔡良略這般的小人，到時候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難受的是，自己今后可能還要在河窖小學住上一陣子，這樣看來真如陳芳琳所說，自己是無法照顧好兩個年幼的女兒的。
陳宇和不指望了，便只能依靠陳家人了嗎？
關(guān)長青不敢......她感覺自己放不下面子。
每次在那個家里與陳宇和爭吵，陳大娘都如一個局外人，要么冷漠對待，要么便對自己的狂躁脾氣頗有微詞。
與這樣的婆婆相處，本身就不容易，所以關(guān)長青才千方百計地逃出來，意圖再次用遠離來逃避陳大娘對自己的不屑一顧。
其實關(guān)長青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一點招惹了陳大娘，才讓她這般討厭自己，以至于先前兩三年發(fā)生的事，還時常掛在嘴邊說道說道。
“唉?！?p> 想到深處，關(guān)長青不禁嘆了口氣。
現(xiàn)在，只能等陳宇和回來了。
又是傍晚，又是風轉(zhuǎn)涼的時候，門外樹木的葉子有些枯零，些許隨風飛了下來，蕭瑟之感長留關(guān)長青心頭。
等了好一會，關(guān)長青也便明白，那男人定又是去干些不正經(jīng)的事情，才會拖到飯點了還不回來。
一想起早上那還出去的兩百塊錢，關(guān)長青心頭便會不停滴血。到底是什么樣的男人，才會無恥到自己去快活，丟下一肩重擔給家里的妻子呢？
沒出息......
沒出息！
關(guān)長青自言自語地罵了出來，卻被門前一個人影給嚇了一跳。
是陳宇和。
關(guān)長青頓時精神起來，把臉上錯愕收回，轉(zhuǎn)而一副憤怒冷漠的神情。
那陳宇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解了關(guān)長青的心思，只見他脫了身上的薄外套，兩只眼睛隨著關(guān)長青的起身移動而移動。
關(guān)長青的眼角余光看了看時鐘，八時三刻。
陳宇和早晨出去，大概也是八點多吧......耗了一天，也不知道是在賭錢還是在躲債。
“吃吧?！?p> 關(guān)長青坐了下來，拿起碗筷，舀了一碗稀薄的粥，在旁邊喝起來。
“兩個孩子吃了沒有？”
“早吃了。”
關(guān)長青冷冷回答道。
“今天出去干什么了？”
“沒干什么，就上班咯?！标愑詈鸵沧讼聛?，舉起筷子朝一盤雞腿伸去，卻被關(guān)長青給擋了回來。
“干什么？”
“你就不問問，今天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嗎？”關(guān)長青語氣有些嗔怒。
陳宇和一臉無所謂，反倒數(shù)落起關(guān)長青來：“有什么事情就說啊，你這個性頭真得改改！”
“我改什么脾氣？你才該改改吧，別老是在外頭這兒借一點錢，那邊輸一點錢！你沒能力賭博賺錢，你就別給我敗家！”
“我敗家？我怎么敗家了！”
陳宇和瞪著關(guān)長青，那微妙的神情之間流露出一種不為人知的懼怕。
“今天又有人上門討債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就天天往外跑！等我給你收拾爛攤子！你以為我有錢啊，我都被人調(diào)了職了！你別想著我會再給你還錢！”
陳宇和沉默著，看著關(guān)長青有些聲淚俱下，甚至嚇得旁頭兩個女兒也大聲哭泣。
“你嚇到孩子了！”
陳宇和起身去哄陳寧陳茉，似也是躲避開關(guān)長青嘴上不饒人。
“家都要被你給耍敗了，我還管什么孩子啊！你自己一整天不管孩子，現(xiàn)在倒裝起父愛來了？！”
陳宇和瞪了她一眼。
“怎么了，被我說中了？你什么本事都沒有，脾氣倒是大的很！你還是個人嗎？我看你連個人都不算！”
陳宇和抱起陳寧，把號哭的女兒給安慰在床上，又叉著腰看著地板。
這是他最熟悉的挨罵姿勢。每一次關(guān)長青對自己發(fā)脾氣，總會這般大叫，有時還會摔一摔椅子，朝著自己破口大罵，什么難聽的話都有。
于是，這個沉默挨罵的姿態(tài)，便是處理關(guān)長青脾氣的最好方法。
可關(guān)長青氣就氣在這里，她每一次的大吼大叫，為的都是一泄心中不快，與陳宇和大吵一通——道理解釋不了，那便吵一吵，也許問題就解決了呢？
可陳宇和是什么人？現(xiàn)在不成熟的他，只會選擇逃避責任罷了，有哪里會認真去聽關(guān)長青責罵？
他只會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躲避這個不愿談起的話題罷了。
“你說！昨天人家來要300塊，今天人家來要200塊，我一個教師工資就那么一點，更何況之前請了孕假，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開工！我錢哪里來的？又哪里去的？全給你還債了！現(xiàn)在真是一分錢沒有！”
陳宇和沉默了。
“那不然，看看關(guān)家有沒有得借？”
關(guān)長青氣的說不上話來。
“你就只知道借，你就知道借！借來的錢哪里有那么快活！你就只知道讓我給你擦屁股，就沒有想過自己掏紙嗎？！”
陳宇和嘆了口氣。
“那你剛剛說的，被調(diào)職了是怎么回事？”
“還不是嫁給你之后衰事連天？被小人陷害唄！”
“調(diào)職去哪里？”
“河窖！遠的很！我都得住學校了！”
“就不能放學回家來？”
陳宇和坐了下來。
“河窖在隔壁鎮(zhèn)啊，我怎么可能天天跑回來！你又這么不像人，怎么照顧的了兩個孩子？”
“我怎么不行了？”
“我今天出門之前，喊你照顧好陳寧陳茉，一轉(zhuǎn)眼你就給我跑出門去，連午飯都愛不舍得回家吃！你還跟我說你去上班？今天周六日你廠里這么牛?。俊?p> “那人家叫我啊......”陳宇和聲響低了下去。
“人家叫你？叫你去賭錢吧！”
“哎哎哎，別說這些了吶！你就說你調(diào)職了怎么辦？”
關(guān)長青明白他不想再繼續(xù)賭錢的話題，雖不甘心，可這件事情本就難解決，瞧他的性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戒賭的......于是接著話茬說道：
“我想把陳茉送到家里去，給阿妮養(yǎng)一陣子！”
“也好......”
“你可真沒有良心，一個那么小的孩子送回家里養(yǎng)著，沒有了父母在身旁你就不覺得愧疚？”
“愧疚什么？”
“愧疚你沒有給她一個好的家庭！愧疚你沒出息！我怎么就攤上你了！”
關(guān)長青情緒再度失控，手掌猛捶著陳宇和肩膀。那陳宇和心中害怕，便一直躲閃著。
在旁頭的兩個小孩子，一個抱著妹妹哭，一個字在姐姐懷里大叫。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好......總之別人再來家里找，我就說你死了！我可沒有錢還！你既然有種借錢，你就給我有種還錢！”
關(guān)長青不再理會他，走到客廳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地上灰塵細細揚起。
兩人不再說話，可等了許久，陳宇和又說道：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把陳茉抱過去？”
“你還要我抱過去？你抱過去！”關(guān)長青吼道。
她一來不想見到陳大娘，二來又怕到時候舍不得陳茉，也許換作陳宇和這個沒心沒肺的，倒可能辦得到吧......
“行行行，我抱過去，我明天找時間抱過去！”
“這么急干什么，你有沒有良心？”
關(guān)長青罵起他來。
“我這樣子，不抱不是，抱也不是，你要我怎么樣？”
“我要你有出息！要你像一點人樣，要你好好疼愛你的孩子！”
“我這樣還不算疼愛嗎？”
陳宇和頗有些憤憤不平。
關(guān)長青也住了口，她深知自己不可能在這么一次小小的爭執(zhí)里，徹底改變陳宇和的心態(tài)。耳聽他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番話，倒像是自己虧欠了他......
她起身走到號啕大哭的女兒身邊，將那兩個帶著奶氣的孩子抱在胸前，用下巴捂著兩人的小腦袋。
陳茉也許是方才哭的累了，哭了一小會便在關(guān)長青懷里沉沉睡去。
關(guān)長青看著她那瘦小的臉蛋，正沉穩(wěn)地一起一伏。頭上那稀疏的毛發(fā)也很柔軟，撫摸的時候倒有些手癢起來。
“對不起，我不能給你們兩個一個好的家庭......這樣的生活，倒像極了小說里的逃亡，仿佛沒有終點可言?！?p> 關(guān)長青嘆了口氣。
那陳宇和聽見她的細聲細語，有些不耐煩，便要轉(zhuǎn)身離開，但被關(guān)長青叫住。
“等等！你過些日子再抱陳茉過去吧，先問問陳家那邊肯不肯幫忙帶帶孩子，要是肯再抱過去，不肯的話，我們便只能硬著頭皮，好好養(yǎng)活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了......”
“不可憐！孩子生下來，哪里會可憐！”
“你真的一根筋，你也不想想我們家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你一來愛耍錢，那點工資還不夠你揮霍，我這邊又被調(diào)了職，工資少了許多，你倒別想著我還能支撐這個家多久！要是再執(zhí)迷不悟下去，我們這個家注定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