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與梅瑩約好的日子。清早,凌夕帶著侍從來到“天外天”,小丫頭早已在院外等候,見凌夕到了,便跑進去回話。
不多時,一輛馬車駛出茶園,梅瑩掀起車簾,含笑道:“有勞公子了!”她今日身著海棠紅窄袖羅裙,外面是一件白色繡紅梅披風(fēng),黛眉輕描,紅唇微點。
凌夕微微頷首,一行人往清遠(yuǎn)鎮(zhèn)外而去。
凌夕帶著侍從騎馬走在前面,梅瑩與小丫頭坐在車內(nèi)隨后而行。
清遠(yuǎn)山地界,氣候四季變換不是很大,雖是初秋時節(jié),但山間綠色宛如盛夏,只是星星點點的紅葉已點綴其間。
小丫頭興奮地趴著車窗上看著兩旁風(fēng)景,梅瑩坐在車內(nèi),偶爾掀開車簾向外看一眼,神色中絲毫沒有如愿以償?shù)南矏偂?p> 馬車速度慢,過了將近一個時辰,一行人到了桃溪山下,梅瑩叫住馬車,凌夕也停下了馬。
小丫頭扶著梅瑩款款下了馬車,凌夕翻身下馬,道:“這里上山還有不短的路,姑娘怎么就下車了?”
梅瑩微微一笑,“不瞞公子,梅瑩也略會騎馬,這么多人馬上山,太興師動眾,不如我與公子騎馬上山,行動也方便些?!?p> 凌夕嘴角含笑,轉(zhuǎn)頭吩咐侍從:“你們帶著車馬自去休息吧,不必等在山下,回程等我訊號?!?p> 兩個人,兩匹馬,緩緩向山上行去,一路無話。山間清風(fēng)吹起凌夕衣襟,也拂起梅瑩的披風(fēng)。
到了半山腰,梅瑩出聲叫住凌夕,“公子……我感覺有些累了,想到前面那塊山石去略坐坐?!?p> 梅瑩拿出手帕拂去山石上的塵土,坐了下來。
凌夕面向山谷負(fù)手而立,靜靜看向遠(yuǎn)處,他身著海沫綠窄袖長袍,束著銀色鏤空發(fā)冠。那挺拔的背影,讓人看上去莫名感覺安心。
今日,梅瑩發(fā)現(xiàn)他居然沒有佩劍。
梅瑩怔怔看著凌夕的背影,忽然一片落葉掉落懷中,拿起細(xì)看,若有若無,這落葉上有虎溪世家的印記。
猛然回神,她的思緒終于回到今日的任務(wù),這一路糾結(jié)了無數(shù)次。
“公子……”梅瑩開口喚道。
凌夕轉(zhuǎn)頭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是看這山間秋色漸濃,不覺走神了。”隨后便轉(zhuǎn)身,在山石另一邊坐了下來。
凌夕貌似隨意問道:“姑娘從來沒有說過,你的書畫師從何人?怎么在‘天外天’做了茶藝師?”
“公子……這是什么意思?”梅瑩心頭一驚。
凌夕微微一笑,道:“姑娘身手不凡,做茶藝師豈不是大材小用了!”
“公子……我”
不待她說完,凌夕繼續(xù)道:“你第一次單獨進仙府拜訪,我那一擊可不是尋常人能躲過的,你卻輕松化解。姑娘使劍應(yīng)該也是高手吧,否則茶藝師的指尖怎會有厚繭!”
“公子果然明察秋毫,我的師傅也是曾經(jīng)的主人?!泵番撋裆兀従忛_口,“自小收留于我,跟隨她的丫鬟都習(xí)過書畫與劍術(shù),主人是個淡泊之人,因曾憾失一段良緣,她便立誓助天下有情人不要再錯過。”
“沒成想,因替一位佳人傳了信物,便遭府邸燒毀,現(xiàn)下被囚在寒潭,苦苦熬著?!闭f道此處,她深深嘆口氣,眼中淚光微動。
凌夕神色冷峻,眉頭微蹙。
“公子……”梅瑩低聲道:“修為對你真的很重要嗎?其實以公子的家世與才華,做個富貴閑人,對那些招惹不起的人順從一些,在眼下的世道會過得更好?!?p> 凌夕目光凝重看著梅瑩,“姑娘如果真心喜愛梅花,怎會不懂‘梅花清韻,雪樣精神’的真意,拼得性命也不陷落泥淖……”凌夕聲音有些哽咽:“晚晴……便是有梅花魂魄之人!”
聽到凌夕的話,梅瑩原本帶著渴望的眼神漸漸暗淡,半晌:“我想知道……公子心中是如何看待梅瑩的?!?p> 凌夕嘆口氣:“我知道姑娘定是有難處,受制于人罷了?!鳖D了一下,凌夕緩緩道:“人非草木,姑娘的情意我都明了,怎奈我心有所屬,只是不忍傷了你。”
“如果,如果晚晴小姐回不來了呢……”
“我心中,她永遠(yuǎn)都在!”
梅瑩被凌夕面上流露出的深情刺痛,她雙目微垂,仿佛在下著什么決心。
凌夕淡淡道,“方才走得急,侍從粗心,沒有帶水壺,我看姑娘隨身帶了,不知是否方便借我一用?”說畢,凌夕靜靜看著梅瑩,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公子……”梅瑩脫口而出,卻沒有再說下去,她慢慢從腰間取下水壺,卻遲遲未遞給凌夕。
“怎么?”凌夕含笑看著她。
“我……我是想說……我們可以早點返程,下山再喝吧,這香露怕公子喝不習(xí)慣。”
“無妨,我沒那么講究?!绷柘尤恢苯訌拿番撌种心眠^水壺,打開便喝了幾口,隨后將水壺還給梅瑩。
“公子,你……”梅瑩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凌夕衣袖,急切地道:“公子,我們下山去,馬上就走!”
凌夕走了幾步,忽然身形一晃,隨后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梅瑩一驚,焦急的聲音微微發(fā)顫,“公子……公子!”
看凌夕已經(jīng)沒有反應(yīng),梅瑩俯下身,將凌夕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欲扶他起來,忽然身后一個陰冷的笑聲:“現(xiàn)在就這么卿卿我我了?”
梅瑩惶恐地回頭,“大人……”
來人身著玄色長袍,臉上的神情與暮沉一樣陰森,他欺身向梅瑩,語氣不善,“你想帶他去哪里?”
“我……我……”梅瑩忽然淚流滿面,放開凌夕跪倒在地,“大人,求求你,以前的約定我不要了,今后我為暮沉公子做什么都可以,現(xiàn)在能不能讓我?guī)律健???p> “怎么?清遠(yuǎn)世家少夫人你都不想做了?為了這個男人,你連邀月閣主人都出賣了,現(xiàn)在到了最后一刻,你卻想放棄?我都替你可惜!”玄衣人戲謔道。
“大人,梅瑩知道自己對不起主人,以后我會為自己犯的錯贖罪……我不能再對不起凌夕公子,求你放過他吧!”
“暮沉公子不是與你說了,不要他的命,只要廢了他的修為,以后這人便是你的了?!?p> “梅瑩現(xiàn)下知道,沒有修為便是要了他的命啊……大人……”
玄衣人不耐煩地一擺手,喚過手下,“把梅瑩帶回去,嚴(yán)加看管!”轉(zhuǎn)頭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凌夕,冷冷道:“將他送上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