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網(wǎng)上標注的地址,羅依依在第二天早上來到了位于太谷大廈十三樓的天誠制藥有限公司。
她走進了那扇明凈的玻璃門,大廳里燈光高照,特別寬敞明亮。前臺接待人員是個年輕的女孩,看到她很熱情的問:“你好,請問你找誰?”
羅依依如實回答:“我找沈天曜沈總?!?p> 很快的,在秘書小姐的帶領下,羅依依來到了沈天曜的辦公室門外。
沈天曜的辦公室里似乎有人,兩人正說著什么,秘書上前輕輕敲門,沈天曜拉開門探出腦袋問:“是誰找我?。 ?p> 不等秘書小姐回答,羅依依已經(jīng)上前一步,微笑著:“是我,我找你。”
沈天曜張大嘴巴,很是吃驚的樣子,下意識的想要關門,羅依依已經(jīng)一腳跨了進去,用雙手推擋著。
沈天曜看著她,面色慌張地大喊起來:“羅依依,羅依依來了?!?p> “我們進去說?!绷_依依推了他一把,徑直走進了辦公室。
沈天曜搓了搓雙手,面露一絲難色,很快轉身跟上了她。
辦公室的門被羅依依關上,她轉過身看著身后惴惴不安的沈天曜,笑著說:“你見到我好像很緊張啊,你在緊張什么?”
“沒有,哪有的事?”沈天曜抖抖肩膀,走到茶幾跟前,彎下腰去收拾著上面散亂的文件,裝出自己很忙的樣子。
羅依依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不經(jīng)意的目光卻落在茶幾上那兩個冒著熱氣的茶水杯上,有些疑惑地問:“怎么?你辦公室有人啊?”
“沒,沒啊,就我一個?!鄙蛱礻缀芸旎卮?,眼神卻有些不自然,他拿著文件站起身來,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
“你真的很緊張?!绷_依依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沈天曜咧嘴笑了笑,拉開抽屜將文件放進去,調侃道:“畢竟我們很多年沒見了嘛,羅依依,聽說你大有出息了!”
“就那樣吧,你也知道,凌信誠的死對我打擊有多大?!绷_依依語氣幽幽,雙手抱膝,很安靜的在沙發(fā)前坐著。
沈天曜臉上的笑容僵住,半響,搓了搓額頭,有些惋惜地說:“依依,他已經(jīng)走了三年多了,日子總要往前過的,你就看開點吧?!?p> 羅依依沒有應答,轉而問:“這家公司是你新開的?為什么取名叫天誠制藥呢?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嗎?”
“咳,哪有什么特殊的含義,都是我自己瞎起的?!鄙蛱礻滓恢皇址旁谵k公桌上,身子卻往后倒著,靠在真皮轉椅上,他兩眼深沉,若有所思的望著羅依依。
羅依依低下眼睛笑了笑,她知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這個公司和凌信誠一點關系都沒有。
羅依依起身,請辭:“抱歉,今天冒昧打擾你了,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p> “好!”沈天曜速速點頭,從辦公桌前起身,恭送羅依依到辦公室門口。
看到羅依依走遠,沈天曜拍了拍胸脯,暗暗松了一口氣,他關上了辦公室門,回頭望去。
高大明凈的落地窗前,白花花的陽光照耀進來,有一個冰俊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還好你反應快躲起來了,不然就露餡了。”沈天曜呼出一口氣,由衷地感慨:“真沒想到羅依依能找到這里來?!?p> 窗前的男子側過頭來,熱烈的陽光壓在他的眼底眉梢,那里只剩下一汪寒淺寂靜,仿佛沒有什么能溫暖到他,他的薄唇邊還是那淡淡的紋路,顯得桀驁不馴,旁若無人。
沈天曜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雙手一攤,語氣也跟著認真起來:“你還要隱瞞這個秘密到什么時候?她總有一天會知道這一切的,羅依依是個較勁的人,她以前跟你較勁,現(xiàn)在,她跟自己較勁,三年了,她還沒能放下你?!?p> 窗前的男子低下頭,逆光的剪影里,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有俊挺的下巴微微勾動了兩下,暴露出他此刻的心底起伏。
沈天曜無謂地搖搖頭,又盯著他道:“難道你就不心疼她嗎?看到她那個樣子,你真的不心疼嗎?”仿佛有些著急的樣子,說到最后語氣也轉為激烈:“你大可以把一切都告訴她,以她對你的感情,她只會站在你這一邊?!?p> “夠了!”窗前的男子語調冰冷,硬聲打斷了他:“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用把她卷進來,文件我已經(jīng)簽好了,我先回去了?!闭f著,就快步往辦公室門口走去。
沈天曜探出一只手,張了張嘴,似乎想喚住他。
對方卻走得很快,頎長的身姿很快消失在門外。
“唉——”沈天曜搖搖頭,從胸腔內發(fā)出一聲無奈的長長嘆息。
長長的走廊上,男子面色冷硬,深不可測的眼睛閃動了兩下,腳下的步子卻不停,徑直往電梯間走去。
電梯無人使用,很快行駛上來,他走進了電梯,靜靜地站著。
似乎是覺察到了腳下有什么異樣,他低下眼睛望去,腳下有一把鑰匙,原來不知道是誰把鑰匙遺落在電梯里了,他彎腰拾起來,仔細看了看,是一把很普通的鑰匙,上面掛著一個藍色的機器貓,電梯到了1樓,他面無表情的走出來,來到柜臺前。
“我撿到了一把鑰匙。”他把鑰匙遞給了柜臺前的人。
柜臺小姐接過鑰匙,甜美地笑著,又欠身對他說:“先生,樓下車庫,已經(jīng)給您安排好了車。”
“謝謝?!蹦凶愚D身又往電梯間走去。
這時,一旁的旋轉玻璃門里忽然跑進來一個神色倉惶的美麗女子,此人正是羅依依,她出門后在包里翻手機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不留神把鑰匙丟了。
她跑到柜臺前,焦急地道:“你們這里有人撿到一把鑰匙嗎?”
柜臺小姐啊一聲,很快從身前的抽屜里取出一把鑰匙遞給了她:“是這把嗎?剛剛被那個先生撿到了?!闭f著,帶笑的目光投向一旁。
男子并未走遠。
羅依依轉過頭,笑著揮舞著手臂,喊道:“先生,謝謝你?!?p> 男子的腳步停住,挺直的肩背微微有一絲僵硬。
羅依依收回目光,準備往大廈外面走去。
這時,沈天曜突然從另一端的電梯口跑出來,他揚起手里的一個袋子,沖沒走遠的男子喊道:“信誠,我買給叮當?shù)亩Y物,你忘拿了?!?p> 只這一句話,四下里驀地一靜。
仿佛時空被凝滯住了一樣。
前方那名男子的背影明顯更僵硬了,卻閉下了眼睛沒有回頭。
羅依依倏地停下了腳步,微微抬起頭來。
沈天曜走到柜臺前面,眼角余光注意到了羅依依,頓時有些驚怔的樣子,此刻,前進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只能提著袋子一動不動了。
羅依依很快回頭,急切的目光難以置信地搜尋著。
終于,她看到了他。那個穿著白色襯衫,氣息冰冷,卻隱隱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嗎?
羅依依不敢眨眼睛,不敢呼吸,生怕眼前的人是幻象,她屏息凝神,用力挪動僵硬的雙腿,想要走過去。
男子似乎覺察到了身后的異動,他沒有回頭,快步踏進了電梯。
等到羅依依沖過來,電梯門已經(jīng)關上,開始下行。
她用力拍門,喊不出話來,臉上布滿了慌亂和焦急。
沈天曜晃晃悠悠地走過去,拍了拍她的后背,羅依依回頭,怒目,扳過他的肩膀,忽然用力頂起膝蓋,給了他一下。
沈天曜哎喲一聲,捂住小腹躬下身去,苦不堪言。
羅依依轉身往大廈門外奔去。
在停車場出口處,羅依依看到有一輛黑色轎車急速開了出來,她想都沒想,走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命令司機師傅跟上前面那輛黑色的車。
司機的表情有些興奮,熟稔地打轉方向盤,嗖一聲跟了上去。
追逐的途中忽然從岔道上開進來一輛白色的面包車,插到了羅依依的車前面。
羅依依有些生氣,只得搖下車窗,把頭探出去看了看。還好,那輛黑色的車并未走遠,他們中間只間隔了這輛白色的面包車。
前方的十字路口忽然亮起了紅燈,面包車的車速減緩,停了下來。
羅依依乘坐的出租車,那司機也踩了剎車,車也停了。
羅依依想都沒想,直接打開車門下了車,司機師傅沖她大喊:“姑娘,這地方不能隨便下車啊!”
羅依依沒有聽到,她快速往前走去,走過了面包車,走到了最前面正在等候通過的那輛黑色轎車跟前。
車窗是半降的。
羅依依屏住呼吸,失神地望進去。
男子坐在駕駛座上,肩身挺得筆直,一只手松垮垮地搭在方向盤上,他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方的道路。
羅依依感覺到腦袋里暈暈的,一時間無法真的開心起來,只是失魂落魄地緊緊盯著眼前這張記憶深處的臉,漸漸地,她抬起手捂住嘴,阻止自己哭出聲來。
男子很快回頭,明亮的目光狹促地掃了他一眼,忽然有些煩躁的樣子,伸手搖上了車窗。
羅依依被阻隔在車窗外。
前方綠燈亮起,男子第一時間踩動油門,黑色轎車如離線的箭一般,沖過了十字路口,拐彎,揚長而去。
羅依依的長發(fā)被迎面而來的狂風吹得凌亂飛舞起來。
她呆呆地看著,看著。
出租車司機將車開了過來,探著身子問:“姑娘,還追不追了?”
“不,不追了?!绷_依依的嘴角閃出一絲久違的開心,清瑩的大眼睛里透出了從未有過的堅定光芒:“我們不追了,我們回去?!?p> 羅依依又回到了天誠制藥公司。
她的身影方一出現(xiàn),沈天曜就慌了神,趕忙溜進一旁的洗手間。
秘書小姐阻攔著氣勢洶洶的羅依依,很是為難地道:“你,你不能亂闖呀?”
羅依依沒有理會,推開沈天曜辦公室的門四下瞅了瞅,又折身往外走。她穿過了打字聲電話聲不斷的工作間,直接來到男士洗手間。
沈天曜躲在洗手間內的一個廁所里。插上門栓,他坐在馬桶上,不停地跺腳,有些驚惶不安的樣子。
羅依依的腳步停在了廁所門外,她很平靜地說:“你出來?!?p> 沈天曜一驚,很快回嘴道:“不出去,我就不出去,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我憑什么出去?!”此刻的他卻顯得孩子氣,幼稚地跟羅依依犟嘴。
羅依依點點頭,轉身走到洗臉池旁,拿起一旁空著的水桶,接了半桶水,返回來在廁所門前站定了,又問:“你到底出不出來?!?p> 廁所門里的沈天曜單手托腮,梗著脖子道:“不出去,我不出去,我就住這兒了?!?p> 羅依依點頭,雙腳踩著一旁的坐凳,用力舉起手里的水桶,狠狠地從高處潑了進去。
嘩啦一聲。
沈天曜被灌成了落湯雞。
他倉惶地從馬桶上起身,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仰起頭叫喊道:“羅依依,你瘋了?!?p> “你出不出來?”羅依依在門外又問。
沈天曜沒有回答。
羅依依轉身又去接水。
沈天曜聽著嘩嘩的水聲頓時慌了神,連忙喊道:“好了好了,你可別灌我了,我出來了。”
他極不情愿地打開門,悻悻地走了出來。
羅依依放下水桶,走到他面前,看著他,忽然笑了一下,很純真無邪的笑容,沈天曜卻背脊發(fā)涼。
羅依依說:“把凌信誠的地址,電話告訴我?!?p> 額前頭發(fā)上的水珠一顆一顆滾落下面頰,沈天曜蒼白著臉,眨巴一下眼睛,嘴巴忽然閉得很緊很緊。
羅依依嬌俏地歪了歪腦袋,慢慢抬起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他的肩膀上有什么臟東西似的,她很認真的拍著拍著,一下,兩下,三四次。
沈天曜有些怯怯地望著她,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羅依依又笑了一下,雙手緩緩往下移,揪住了他西裝前的藍色領帶,雙手用力左右一拉。
“咳咳咳——!”沈天曜頓時被勒得劇烈咳嗽起來。
羅依依不說話,只是看著他,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松懈。
沈天曜連連點頭,開始求饒:“我說,我說還不行嗎?你饒了我吧,姑奶奶!”
辦公室里,沈天曜抓起筆,在一張A4紙上稀里嘩啦地寫了一通,寫好后頭也不抬的遞給了羅依依。
羅依依接過來看了看,很是滿意的樣子,轉身就走。
沈天曜耷拉著腦袋,在身后怏怏的嘀咕:“羅依依有病,羅依依不是人。”
羅依依很快回頭,笑著看他。
沈天曜連忙閉了嘴,賠著笑,雙手擺出客氣的請的姿勢,“大小姐,您走您的。”說著,還眼神示意一下。
羅依依轉身走了。
沈天曜卻縮住肩膀,咬咬牙,露出受辱的委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