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氏才跑出門口便反應過來了,自己生下的又是女兒,他們不會允許這個女兒活著。
因此她的女兒,現(xiàn)在恐怕在黑水潭里。
沙氏心頭有著莫大的悲傷,前面三個孩子她保不住,現(xiàn)在這個她還是保不住,她不配當母親。倘若這個孩子真找不回來了,那她也不活了,就跳進那黑水潭里,跟孩子死在一塊。
“賤女人,你上哪去?”直到沙氏跑出院子,沈二金才反應過來,面色一變,連忙追了上去。
結果還沒跑幾步,就讓老劉氏喊住:“二金你給我站住,追什么追,個不要臉的東西,讓她有本事死在外頭別回來,還落了干凈了。”
沈二金面色一變再變,不知是因為老劉氏的話,還是想到了什么,到底還是沒再去追。
一時間,沈富財家都顯得十分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誰都猜得到沙氏跑哪去了,前三次也是一樣,死活要跑到黑水潭那里。
良久,沈老頭才問道:“那個女娃確定扔下去了?”
老劉氏說道:“扔了,二金扔的,我看著了。”
沈老頭扭頭看向沈二金:“你確定是扔下去了?”
沈二金點了點頭,又有些遲疑,說道:“不過我好像看到她浮上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p> 沈老頭聞言眉頭就是一皺,看向沈二金的眼神,就變得很是嚴厲。
“你真扔了?”
“真扔了,拋正中那,都聽到‘撲通’一聲水響了。”沈二金說著,扭頭看向老劉氏,“不然你問娘,娘盯著我扔的?!?p> 沈老頭盯著他:“你去看看?!?p> 沈二金使勁搖頭:“我不去,那個地方太可怕了,我去一次十天半個月都睡不好覺?!?p> 一想到未來半個月都睡不好,還又是被沙氏害的,沈二金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今天才去過一次,他可沒這個膽再去,先前模糊中看到那雙陰冷的雙眼,可是把他嚇夠嗆。
沈老頭又盯著老劉氏看,把老劉氏給嚇到了,連聲說沈二金沒有撒謊。
見他們都是這么說,沈老頭這才放心下來。
此事不能有差,否則必出大禍。
“行了,都給我回去?!鄙蚶项^看了沈二金一眼,轉身回了房。
“不許去找,聽到沒的?”老劉氏瞪了沈二金一眼,低聲說道。
沈二金本也沒想再去的,聽老劉氏一說,連忙點了點頭。
可房間里滿是血,他不敢進去。
“娘,我能去你屋不?我屋我不敢進啊?!鄙蚨鹂s著脖子,一想到沙氏渾身是血的樣子,他就感覺渾身陰颼颼的。
老劉氏也不想進去,覺得晦氣得很,可也不能讓沈二金這么大個人還跟著她住。
瞪了兩個縮著脖子的兒媳一眼,罵道:“個又懶又饞的賤婆娘,沒看到老二房間亂著嗎?趕緊給我收拾去,收拾不好,就等著老娘收拾你們?!?p> 兩個媳婦面色一變,再是害怕,也只能點下頭。
有人替自己收拾,沈二金自覺最好不過,摸著肚子竄進廚房,打算找些吃的。
張氏跟李氏白著臉去了二房,見床上倒是挺干凈的,就是地上全是血漬。但因著是泥地板,血都滲了進去,只能一點點鏟掉。
倒是不難清理,但妯娌倆心里頭害怕。
李氏小心看了外頭一眼,對張氏說道:“還好我跟大嫂你頭胎就生了男娃,要不然像沙氏這樣,才真是可憐?!?p> 孩子再是不好,那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一連生了四個都沒了,擱誰身上都受不住。
張氏面色變了變:“這些話你可千萬別在外頭說,否則有你好受的?!?p> 李氏縮了縮脖子,這村里的人都是魔鬼。
妯娌二人都自顧不暇,又哪里有空閑去同情沙氏,都在心頭暗自慶幸著,幸好自家頭胎生的是兒子,否則不一定會比沙氏好。
老劉氏站在門口盯著,不知想到什么,連忙朝上房跑了回去。
“當家的,這沙氏是不是不對勁?”老劉氏看著沈老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有些不對?!鄙蚶项^遲疑了下,面色有些難看地說道,“所以我才沒攔著她,以免發(fā)生去年的事情?!?p> 提到去年發(fā)生的事,老劉氏面色一變,整個人哆嗦起來,眼神充滿了恐懼。
沈老頭一臉陰沉:“如今村里沒了會做法事的,還是小心為上?!?p> 老劉氏面色也沉了下去,不知想到什么,縮著脖子坐到小凳子上,再也不說話。
沙氏跌跌撞撞地往黑水潭方向去,心里頭其實已經不抱希望,黑水潭里有妖怪,她曾親眼看到一個女娃被活生生吞掉,那場景她這一生都忘不了。
所以到潭邊的時候,她甚至連看都不看,直接就想往下跳。
她心里頭想著,孩子肯定已經被妖怪吃掉,那自己活著也沒意思了,不如也讓妖怪吃掉。
正要往下跳時,余光瞥見水邊有異,不自覺地就看了過去。
這一眼,沙氏瞪大了眼睛。
一個女娃下半個身子躺在水里,但草叢有些高,看不清女娃的上半身。
沙氏懷著極為忐忑的心情走過去,生怕自己看錯了,更怕孩子已經被吃掉一半。那種可能她不敢去想,可那妖怪吃人的畫面卻一直在她腦海里回放著,令她心頭充滿了恐懼。
不,不會的!
沙氏顫抖著,盡管還沒有看到長什么樣,但她心頭有強烈預感,這就是她的孩子。
已經看到人了,此時的她卻不太敢靠近,直到確定女娃心口在起伏著,她才猛地撲了上去。
小心地輕輕地拔開草叢,當看到女娃那張丑兮兮的臉的一瞬間,她的心頭一下激動了起來。
“是我的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哪怕從一生下來,她就沒看過一眼,但她還是認出來了,心頭的感覺不會騙她。
不過話說回來,就是沒這種母女連心的感覺,沙氏看到女娃孤零零躺在這,也會將之當成自己的女兒。
沙氏虔誠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爬過去,小心摸著女娃腦袋。
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斥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