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未遇疏疏雨,楊柳初搖短短風(fēng)。江南的微風(fēng)夾雜著花香,初春時節(jié),萬物復(fù)蘇,清晨的露水還沒隨著陽光消散,大街上熙熙攘攘,已是一片繁榮。
喧擾之中,城北有一朱紅色的閣樓,傳出悠揚的絲竹之聲,醉夢閣三個金色大字龍飛鳳舞的掛在門上,賓客們來來往往,有來聽曲作樂的,也有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的。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曉,在這醉生夢死之中,藏著的是世上最鋒利的獠牙。
傳言醉夢閣的月姑娘無所不能,無論是貧民還是富豪,亦或是權(quán)力滔天的達(dá)官貴人,只要能出得起價錢,她什么愿望都能幫你實現(xiàn)。只是她要的價錢,并非尋常的金銀珠寶,有時可能是一只竹蜻蜓,有時,也可能是某人的命。
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暖閣之中,紅帷羅帳夾雜著裊裊熏煙,女子手持團扇,斜倚于軟榻之上。她打了個呵欠,手腕上的鈴鐺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醉夢閣的規(guī)矩,閣下當(dāng)知曉?!?p> “不可泄密,更不可擅帶外人。”隔著重重紗帳,只能看清對方的剪影。那人大抵是個年輕男子,站的端正,旁邊還跪了個不修邊幅的婦女。即使有熏香熏著,也依舊能聞見那人身上的腐臭。
“既是知曉,那便是故意為之?”女子的聲音聽著柔媚,卻不由得讓人遍體生寒,“我念少俠曾于我醉夢閣有恩,雖不是什么大恩,到底也該涌泉相報。只是閣下,卻不該拿著這三分人情,讓我行十分之事?!?p> “在下唐突,閣主要怪,在下無話可說,只求閣主,先聽她一言?!蹦侨吮瓚┣械恼f。
“聽了如何,不聽又如何,左不過少了個故事罷了?!迸拥恼f道。
那人見此,一咬牙,撩開衣袍直直的跪了下去:“求閣主聽她一言?!?p> 那女子見此,也默然半晌,放下團扇,稍稍坐正了些:“罷了,既如此,我便聽聽。不過,這個報酬,是她付,還是你付?”
“閣主想要什么?”
“若我辦不成此事,千兩黃金當(dāng)作賠禮;不過若我能辦的了此事,少俠,便是你從此性命歸于我手,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要你跪你就要跪,要你站你才能站,如何?”那女子笑了笑,說道。
那人猶豫半晌,看了看一旁想看自己又不敢看的唯唯諾諾的婦人,咬牙道:“好。”
“說吧?!迸佑脠F扇指了指那婦人。
那婦人看起來還沒聽懂,還是那男子小聲提醒,她才唯唯諾諾的說:“近兩年,西北接連著旱災(zāi),莊家糧食顆粒無收,我們這些人,吃不飽肚子,活活餓死的不計其數(shù),我們跑到縣衙門口去鬧,鬧了好幾次,才分下來那么一口口的糧食……”
女子一開始還有些膽怯,說著說著,似是說到了痛處,便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音:“可我們看見,那狗官家里,不僅衣食無憂,就連每日的泔水,也都是我們一年到頭都見不著的肉食。多少人就這么餓死街頭,他們就和看不見一樣。”
女子悠悠的開口:“貪官污吏,見怪不怪罷了。螻蟻之力,太過渺小,所言所遇上不達(dá)天聽,自是一片四海升平?!?p> 那婦人抹了把眼淚:“年初,幸得一游歷的活菩薩相助,不知從哪化來的緣,才讓全村人吃上口飯??赡且彩潜囆?,那菩薩給我們支招,便說讓我們往大里鬧,鬧的越大越好,我們那不管,就去其他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鬧,這樣自然而然就有人管。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去了,我家那口子,還是我那可憐的孩兒也在其中,自是出去就再沒見回來?!?p> 女子輕輕哦了一聲,輕搖團扇:“你是想,我只幫你把人找回來,還是想,把那狗官拉下馬,亦或是,直接讓那狗官直接入地府?”
那婦人看了一眼身旁那男子,又迅速的收回眼神:“自……自然是……全鎮(zhèn)人的性命都在姑娘手里了?!?p> 女子輕笑一聲,淡漠道:“我同那狗官一樣,你們的死活于我何干。我只是在問,你,或者你身旁那位少俠,愿出的代價?!?p> 那少年愣了下:“剛閣主不是說……”
“確實,不過我剛聽了聽,好似也不是那么嚴(yán)重。若是她只想我?guī)兔φ一厮煞蚝秃⒆?,我只要你一年自由之期。若是想要那人的性命也好說,我只要你十年。不過,若是想徹底解決此事,你便要把你今后的自由,都押在我這。”
“如此草菅人命的狗官,怎能留在世上繼續(xù)禍害百姓?”
女子看了他半晌,朗聲道:“阿三?!?p> 門外一下人打扮的男子立刻推門進(jìn)來,躬著身子,將一份文案同紅泥一起端到那男子面前:“公子,請?!?p> “這是?”
“自是簽字畫押,再無悔改之余?!卑⑷痛怪^說道。
那人看了那女子一眼,在上面簽字按了手印。阿三將東西送到女子面前,女子拿起來,吹了吹,笑道:“約成。尋兩個空房間,請這兩位稍住片刻,明日啟程?!?p> “是?!?p> 阿三引著他們,找了兩間客房,又吩咐了個侍女,準(zhǔn)備沐浴更衣,找兩身干凈衣服給那婦人換上。
“在下葉成渝,這位公子怎么稱呼?”到房間后,那男子叫住阿三問道。
“一個雜役罷了,無名無姓,輾轉(zhuǎn)流離被小姐收容,因在家排行第三,便喚一聲阿三?!卑⑷陨灶h首,“公子早些安寢?!?p> “多謝?!?p> “無妨。”阿三轉(zhuǎn)身,再度去了剛才那間暖閣。那女子還在看剛剛那張紙,見他來了,便笑瞇瞇的問:“如何了?”
“都已辦妥。”阿三笑道,“小姐可有把握?”
“我辦事,從無失手?!?p> “小姐看重那葉成渝?!?p> “何以見得?”
“小姐從不留看不順眼的人在身邊?!?p> 那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么,妒嫉了?”
“是又如何?”阿三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女子依舊悠然的擺弄著扇子:“你知道你是誰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若有一日,攢足了銀錢,不再是這打雜苦工,閣主可愿?”
“到那時再說吧。我乏了,退下吧?!?p> 阿三頓了下,恭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