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之地,韓贊禮與賈富貴這伙充光“義民”的真正山賊緩慢地向紫薇山頂進發(fā)。
賈富貴看著山頭極為平靜,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韓大人,張云凡提前半日而來,為何我們感受不到動靜?”
韓贊禮冷笑不已:“他不過十幾號人,拿著幾根燒火棍能有什么動靜?這會兒估計已被白頭賊所滅!這人雖然是定王的護衛(wèi)長,其乃一介土包子,我還對他使藥,太看得起他了!”
賈富貴稍稍心安,想了想又問:“可是,他畢竟從京里出來的,他就這樣沒了,皇上那里恐怕不好交待吧?”
韓贊禮臉色一冷:“賈員外,宮里的事是你該問的嗎?”
“是是是,小的明白!”
韓贊禮幽幽道:“此次白頭賊也有所損傷,我們再次殺出必能令他們措手不及,等滅了這伙賊人,本官會向皇上請功,到時沒準會給你一個官身,到時你在衢縣行事豈不更加方便?”
賈員外眼睛發(fā)亮,拜倒在地:“如此多謝韓大人提拔!”
“等一下干活賣力點,本官不希望你的人出什么紕漏!”
“一定一定!”賈員外的小眼珠子一轉,流露出委瑣之色,“小老兒還有個不情之請,那賊首伊燦是個女子,人間絕色,小老兒想將她納入內室!”
韓贊禮瞟了他一眼:“你便宜行事便是,如此鄭重其事是存心氣咱家不成?”
突然有宮侍大喊起來:“大人,發(fā)現(xiàn)白頭賊!”
韓贊禮轉頭望去,果然在山道上有一支十來人的隊伍在此巡邏。
這幾人臉色疲憊,一身衣衫皆是血跡,發(fā)現(xiàn)官兵后神色倉皇,轉身便逃。
賈員外大喜:“大人,看他們樣子必然是經(jīng)過一番血戰(zhàn)!”
韓贊禮亦是精神大振,執(zhí)起配劍:“追!”
然而他們畢竟地型不熟,這伙巡邏賊繞了幾個彎后消失不見了。
賈員外道:“大人,白頭賊已知我們的存在,戰(zhàn)機稍縱即逝,我們應該加快速度!”
韓贊禮橫過去一眼:“本官做事還需要你來教?諸人聽令,加快行軍,務必將白頭賊人一舉殲滅于山中!”
宮侍抽出刀劍,賈府壯丁舉起鐵棍短杖,不再有所顧慮,加速向山頂奔去。
接近水云澗,那個趙仇領著弓手小隊悄悄抬起頭來。
趙仇的長弓滿弦,一支竹箭鎖定了一名賈府健丁。
在對方接近至五十丈內時,手中竹箭在脆響后急速飛下,正中那健丁胸口。
其他射手也相續(xù)放箭。
韓贊禮一駭:“有埋伏,小心警戒!”
由于竹箭頭輕尾重,穿透力不強,加上又有五十丈的距離,射出十丈之外就打飄,所造成的傷害很有限。
這幾波放箭也就勉強造成幾人傷亡,只要有點眼力介的可以憑借肉眼用武器進行格擋。
已看懂行情的韓贊禮馬上發(fā)出指令,反手為攻:“給我殺上去!”
這澗邊崖石并非絕地,他們可以靠著小徑攀上去。
然而未等他們接近,這伙狡猾而膽小的白頭賊再一次跑了,一點斗志都沒有。
賈員外直跺腳:“這伙賊人,今日怎么如此膽小,可恨!可恨之極!”
韓贊禮冷聲道:“他們已有一番血戰(zhàn),強弩之末,這時候不跑還等死不成?給我追,直搗賊剿!”
殺戮就在前方,白頭寨就在眼前。
然而令他們感到奇怪地是,寨子里外都沒見到人影,甚至連那些無用的老婦老翁都沒有見著。
場地上倒有一些血跡,凌亂的樹枝和亂石似乎在說明這里發(fā)生過激烈的戰(zhàn)事。
難道這寨子都被張云凡一伙干掉了?
想來必是如此了,賈員外大為興奮:“大人,雙方賊人可能同歸于盡,或許還有些殘眾,但不過土雞瓦狗之輩,我們盡快去寨內打掃!”
韓贊禮也放下了心來:“這趟皇差實在無趣,咱家還沒出手,賊人已隕,枉咱家還做這么多布置。罷了,小的們自行入寨,收擄一番,有啥值錢的東西都帶著,咱家來這一趟也不容易!”
“遵命!”宮侍們大聲歡喝,紛紛把刀劍入鞘,入寨而去。
“等一下!”
賈富貴突然出聲制止。
韓贊禮皺起稀疏的眉毛:“你又有何事?”
“大人,為何有一堵墻,這似乎是新壘之物?”賈富貴指著前方道。
韓贊禮不爽道:“一面矮墻理它作啥,再一驚一乍咱家治你的罪!進寨!”
二百步!
一百步!
八十步!
……
就在他們接近矮墻五十步時,一排人影從矮墻之下露了出來,一件件火銃瞄準前方。
張云凡沖韓贊禮露出深刻地一笑:“韓大人,久違了!”
韓贊禮吃了一驚:“你們怎么會在這里?難道與白頭賊同流合污了?”
“不然呢?”
在張云凡的舉手下,十八名護衛(wèi)隊成員整齊劃一地開火,十八聲怒吼,宮侍和壯丁倒下一片。
韓贊禮目中噴火,作為經(jīng)常竄走工部火器坊的他來說,火銃還有一定了解的,他明白火器之利,也明白火器之弊。
“他們正在更換彈藥,給我快速殺過去,誰要是懈怠,人頭落地!”
宮侍和壯丁精神一振,高舉著刀劍棒棍叫囂著喊殺過去。
韓贊禮眼閃現(xiàn)一抹殘忍之色,他非常清楚火銃的操作要點,裝彈、壓膛、點火的步驟至少需要十息,搞不好火銃還會炸膛反傷射手。
這五十步的距離他們最多再開一槍,然后就是等待收割的命運。
他一定要將這張云凡砍成肉泥,方解心頭之恨。他總共也就二十名宮侍,皆是宮內挑出來的好手,而剛才一波射殺,損失高達五人,這讓他以后如何在宮內作威作福?
然而很快他臉上的殘忍凝固住了。
五息!對方居然只用了五息又完成了一輪射擊!
他們居然不用點火,這怎么可能?
這一輪,由于火銃手更有經(jīng)驗,目標距離更近,造成的傷亡也更多,達到了十二人!
韓贊禮和賈富貴互對了一眼,面有駭色。
賈富貴結結巴巴道:“大人,這怎么回事,區(qū)區(qū)火器怎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你問我,我問誰去?韓贊禮心中滴血。
光這兩波就死了二十來人,這損失不可謂不大。
但是好在還有百來人,就算五息一輪又如何,還是能拼過去!
韓贊禮咬緊牙關,發(fā)了狠勁:“誰敢退后,血濺五步,給我頂上去!”
一息可以跑出三步,五息就是十五步,對方最多再出手兩輪。
然而這只是理論算計,實際情況真是如此嗎?
就在他們逼近三十步時,地上那些亂石發(fā)揮了作用,那一個個尖棱十分擱腳,像這些宮里人和做怪了賊事的賊丁平日都穿著好鞋,腳皮嫩著,這么一擱腳讓他們感受到腳痛,一痛又緩了下來。
而幾輪連擊后,那些中彈者會成為新的障礙,阻擋后者去路。
在張云凡又指揮開火三輪后,進攻方只剩下一半人手。
本來再來兩輪就差不多了,可誰知守伏的白頭軍過于激動,忍不住從埋伏點跳出來。
如此一來實力形成大反差,韓贊禮目眥盡裂!
“撤!”韓贊禮當機立斷,對于逃命這個選項他從來不拖泥帶水。
賈富貴目瞪口呆,還是不死心,要知道此刻距離射擊手只有十步了,一旦接近,這些人可以輕松干掉。然后再與白頭軍大戰(zhàn),未償沒有轉機。而就這樣逃回去等于把后背交給對方,必然是大敗。
賈富貴抓住韓贊禮的衣袖,懇求道:“韓大人,一鼓作氣方能致勝??!”
“老東西,到這時候還想拖本官下水,要勝你去勝吧!”韓贊禮奮力一推,將賈富貴這把老骨頭推了出去。
恰巧張云凡舉起了火銃瞄準了韓贊禮。
轟地一下,賈富貴成了韓贊禮的替死鬼。
韓贊禮面色大喪,不再矜持,如喪家之犬向山下逃去。
“追!”許嘉應和趙仇大喜過望,喝起白頭軍眾士向賊人追去。
本來應該有更好的結果,但事已至此張云凡也沒有辦法,只得帶領自己隊伍也追擊下去。
他要想賺更多的功勛點必須比別人更加賣力,所以只要在射程之內他都會搶著開槍,有幾次賈府壯丁已經(jīng)落入了白頭兵的包圍圈,他還是鉆進去送上一槍。
見過搶軍功的,還沒見過這么搶的,白頭兵面面相覷。
韓贊禮殘部逃到山腳下時只剩下二十來人了,出了山便有官道,況且在山腳下他還有備馬,本來是打算用于運載戰(zhàn)利品的。
本以為可以逃出生天,是該交待幾句狠話的時候了,沒想到一邊灌叢鉆出一隊人來。
正是伊燦的二十名健卒。
韓贊禮亡魂大冒,屁也不敢放。
這些殘賊受到上下圍合絞殺,僅韓贊禮一人跳出包圍圈,坐上了健馬。
張云凡舉起火銃瞄向目標。
以他此時的射擊技巧,這百步之內沒什么問題。
然而巧的是偏偏刮過一陣大風,剛好把射出的火藥吹偏了一點點。
這一偏只把韓贊禮的一只耳打沒了。
再次開槍已經(jīng)不及,韓贊禮絕塵而去。
張云凡得直跺腳:“這下壞菜了!”
張煌言也急:“此賊逃回,必須在皇上面前搬弄一番,我們再回去兇多吉少!”
伊燦不憂反喜:“這有何難,你們就在我白頭軍落腳,我伊燦一介女流愿以寨主之位相讓!”
經(jīng)過這一戰(zhàn),白頭軍上下對這支官兵刮目相看,對張云凡再無置疑,而張云凡出色的軍事能力也讓伊燦別樣的心思。
如果寨子內有這樣的人坐鎮(zhèn),今后誰還敢再犯他們。
然而張云凡堅定地搖搖頭:“不行,我們可以在此保命,那太子怎么辦?”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丁汝章焦躁起來。
張云凡望著遠方出神,片刻后眼中閃亮:“看來我們要使一個乾坤大挪移大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