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一番“有理有據”地說明令在朝大臣面有喜色,附合者眾,反之對張云凡露出譏諷之色。
“四位將軍都是名將之后,帳下將士皆為精銳之士,堪比虎賁,他多鐸不過擁兵十萬,何足懼也?”
“數月前清國與我大明多有使者往來,攝政王多爾袞多次表示愿與我共分天下。堂堂攝政王爺怎么可能學市井小人行徑,言而無信?”
“就算退一步說,江北四鎮(zhèn)難敵清軍,皆為敗退,那至少也要僵持一年的戰(zhàn)事,這一年時間內我們再將京師打造得銅城鐵壁,號召天下義軍勤王這有何難?”
“這從九品小吏不過是婦人之見,理他作啥?”
“我大明的敵人應該是那些泥腿子,今日闖賊已經歸天,大順賊茍延殘喘,我大明哪來那么多危矣?”
高位之上的朱由崧微微欠了欠屁股,似乎放了個屁,旋即對張云凡和顏悅色道:“張典儀,你有什么大道理請盡快講出來,沒必要有所顧忌,恕你無罪!”
他這是算定張云凡要吃癟,張云凡吃癟就是朱慈烺出丑。
“皇上!”張云凡突然一聲大喝,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大臣嚇了一跳,不由閉了嘴。
“皇上,在下并不知道四位總兵之才,不敢妄斷?!睆堅品残牡溃夷苷f這四人酒囊飯袋,內斗內行外斗外行,不出一個月組織起的防線紛崩離析,死的死,降的降。最搞笑的那個高杰,在自家地盤上暴虐殺戮,搶掠百姓,和土匪無疑,但最終結果是建奴還沒打過來,他被許定國這個叛徒給暗殺了。相比來說還是黃得功好一點,堅持到了南京城破后,但死得也慘,不是被建奴打死,而是被投降派劉良佐一箭射殺。
別看多鐸只是帶了十萬軍隊出征,但是這里有個幾何模式,建奴到一地會招降一批明軍,這降兵往往會被編入作戰(zhàn)第一梯隊,此消彼長,幾何式反差,明軍那點點道行馬上會雪崩下來。
就像吳三桂、尚可喜之流投降之后就成了建奴的忠實鷹犬,滿世界追殺自己袍澤。咬人可痛了。
張云凡繼續(xù)道:“但是在下知道建奴多為狼虎之師,他們從關外打入過來,攻城拔寨勢如破竹,一城一地鮮有滯留一月以上。而我大明的軍隊又是如何,戰(zhàn)具不修,兵將懈怠,只要建奴一打過來不是望風而逃就是開城投降,雖然會有一部人忠勇之士與城地共存亡,但他們孤立無援,回天無力!你們真的以為僅憑四鎮(zhèn)總兵可以替大明守住最后的防線,不出什么岔子?”
一名大臣喝斥道:“你一個小吏能懂什么,還不退下去?”
張云凡冷冷道:“這位是阮大鋮大人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正因為像你這樣昏聵之輩太多,大明才鬧到這番地步!”
“你一介小吏,如此張猖,成何體統?”錢謙益再次發(fā)難?
“錢大人,這點在下可以承認,反正小吏一枚無所謂,倒是大人身為堂堂禮部大員,最懂得禮義廉恥,以花甲之齡娶了秦淮名妓,這里面莫非有國之精髓?”
“你……”錢謙益老眼外翻,差點暈死過去。
朝中大臣皆對張云凡口誅筆伐,出現了朱由崧期待的一幕。
然而朱由崧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從九品小吏巧舌如簧,有招接招,有矢放矢,無所畏忌,而他又偏偏知道所有人的忌諱和短板,反擊得酣暢淋漓,體無完膚。
最終朱由崧惱羞成怒:“定王,你看看你家中惡犬,逮誰咬誰,你怎么不加管束?”
朱慈烺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剛剛還是靠著群臣的相助才順順利利坐正了定王的位置,這時候正確地處事方法是與百官交好,籠絡人心,這樣在今后的朝中不僅能站穩(wěn)腳跟,還能培養(yǎng)私力。
最不濟也該和和稀泥,兩頭都不得罪。
別說十六歲的少年應該不懂事兒,生于帝皇家的人,他們在為人處事方面遠比普通人家成熟得多。
然而朱慈烺卻是沖張云凡點點頭,向朱由崧回道:“皇上,張典儀雖然言詞犀利,但并非胡攪蠻纏,建奴之害遠勝闖賊大順賊,若不以足夠地重視,大明危亡近在旦夕之間。小王贊成張典儀和韓守備之言。此外張典儀一路護送小王兄妹前來,情如手足,請皇上勿以惡語相加!”
咝!
大殿之上響起一個個倒吸涼氣的聲音,群臣面面相覷。
如果說張云凡不過一介草根,沒亂分寸胡亂說話也就算了,你堂堂朱家子弟,也這么不分親疏遠近胡亂幫襯是何道理?
“皇上,小人也覺得張典儀所言非虛,懇求皇上重整軍備,警惕建奴之害!”張煌言也站了出來。
這上百號大臣之中并不是沒有明白人,終于也有人站出來聲援,零零落落差不多十幾位之多。
這一百多號文武只有十幾人看清時事,張云凡感覺很悲哀。
明末時期的朝廷班子就是鍋亂粥,人性很復雜,主要表現為東林黨和閹黨之爭,你要說東林黨是好人么,他們胡亂抨擊朝政,表面清廉,假清高,暗中收刮民脂民膏藏污納垢,城破的時候投降者如流,錢謙謚就是代表。你要說閹黨壞么,太監(jiān)之中忠勇之士也不在少數,像王承恩陪崇偵煤山上吊,韓贊周報恩寺自殺成仁。
這十幾號人也不定全是看清形勢來著,很可能是沖著韓贊周和定王面子來著。
看到這么多人表達了這個聲音,朱由崧最終還是妥協了一下,表示增加軍備,籌備兵馬糧草云云。
韓贊周謝恩而退,臨走向張云凡抱拳以示感謝。
朝會上到這里也差不多了,群臣都打著哈欠想回家行閨房之樂了,然而平時總是草草結束的朱由崧今日有點反常,遲遲不宣布退散。
因為他有郁結,心氣難平。
簡單來說是讓朱慈烺一伙給氣的。
朱由崧遲遲不下朝,別人猜不透原因,但有個人懂。
那就是韓贊禮。
就這大眾廣庭之上,韓贊禮直接走向上方龍座,與朱由崧耳語起來,看得眾大臣一怒,“閹黨”之聲此起彼伏。
但是上面二人根本不在乎。
韓贊禮私語完畢,朱由崧眼前一亮,沖朱慈烺一笑,這一笑笑出了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定王,聽你所言,你的護衛(wèi)十分了得,一路而來過關斬將,殺了不少賊民,剛好衢縣境內有一伙白頭賊,擾民日久,為禍一方,讓朕十分頭痛,朕委你一個任務,將這支賊民剿了,替君分憂如何?”
聽朱由崧說出“白頭賊”三字,眾臣都是諱莫如深的神情,有人想打算說點什么,但被身旁的官員一把拉住。
朱慈烺詫異,沉思不語。
“定王,有何顧慮?”
“這白頭軍有多少人眾?軍備如何?”
“不多不多,也就百員賊眾!”
百人勢力卻讓十幾人的護衛(wèi)隊去剿滅,朱由崧的報復雜還真不強烈???
朱慈烺面有難色:“剿賊之事地方官府豈不更為合適?”
朱由崧冷笑起來:“定王,看來你也就是兒戲之人,剛才還是憂國憂民之態(tài),現在讓你去剿幾個毛賊就推三阻四,令人費解。身為宗族弟子理當替朕分憂,你連這點小事都不愿應下,朕如何讓眾臣效命?當然你也可以拒領皇命,只是日后朝議不要胡亂言語,免得空談誤國,退朝!”
“且慢!”
朱由崧即要離坐,張云凡大聲而起:“下官愿意討賊!”
“張護衛(wèi),你可要想清楚了?”朱慈烺大急。
“王爺放心,下官自有分寸!”
“那就這么定了,明日你就出征,若討賊不利,移交大理寺,退朝!”朱由崧迫不及待離開龍椅,踩著小碎步向后宮而去。
那副快活的心情就差比劃一個剪刀手了。
秋風月冷
朱由崧讓朱慈烺去剿賊,顯然動機不良,張云凡又該如何應對,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