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曉閉上眼睛假裝睡覺。心里卻在盤算著該如何逃脫。跟他相處了五年,她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他一向很倔強,愛鉆牛角尖,死性子,一旦認(rèn)定了的事情任憑你舉一萬個實例都無法讓他改變看法。就像當(dāng)初他看中了自己,任憑自己開始如何抗拒他,他也不當(dāng)一回事,堅持了足足五年,最后連自己也被他感動了。正如自己離開前那一個晚上,喝了酒的他像發(fā)了瘋似的再一次軟硬兼施,非要得到她不可。雖然后來她最終把他從自己的房間里趕了出去,可是自己也因此而傷痕累累。那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執(zhí)拗霸道自私粗暴的一面。也是那一晚,她最后放出話來,說婚期必須先擱著。
所以現(xiàn)在她只能先順著他,哄著他。
可是,怎樣才能離開呢?
半個小時后,送餐員來了。江子風(fēng)動作很迅速,她床都還沒離開,他就把餐車推進來了。
“先吃點東西,曉曉。你暈了幾個小時了,也很餓了?!?p> 他體貼的用勺子喂她。
“現(xiàn)在幾點鐘了?”
他看了看手表?!傲璩咳c多。”
“準(zhǔn)備天亮了。子風(fēng),早上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要開,文件在家里,我要回去拿一下。要不今晚下班我們再好好談?wù)劊俊彼韵铝怂沟狞c心,語氣也緩和了?!拔业氖执??”
他放下勺子,走到柜子那邊,拿出她的手袋遞給她。
溫曉馬上打開,可是找不到手機。
“我的手機你拿了?”
“你手機不在手袋里。可能掉了。不過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們都要回去了,手機卡也要換了。這邊也不要去上班了?;厝ノ茵B(yǎng)你。如果你還是想上班,等我們回去后我?guī)湍阍诠局\個職位。乖,再多吃點?!彼治沽怂豢?。
“就算要回去,我也要交代一下這邊的工作……”
“你放心,我已經(jīng)幫你打印了辭職信叫了人早上送過去你公司的人事部?!?p> 他又遞過來一勺子蛋糕?!澳愣喑渣c,這四年你是怎么過的,怎么瘦那么多?我已經(jīng)拿了你錢包里的身份證訂好回家的機票了,今天上午九點鐘的飛機。吃飽我們好好休息一會再去機場?!彼秸f越興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計劃中。“我已經(jīng)通知你父母了,中午一下機就可以見到他們了。一回去我們就馬上登記結(jié)婚?!?p> 溫曉的心沉了下去,面如死灰。
“我去一去洗手間?!彼终f。
“嗯!”他完全沒察覺她的異樣。
一進去她馬上打開了水龍頭,然后反鎖門,再環(huán)視四周。卻失望的發(fā)現(xiàn)除了一個小小的排氣扇,這個洗手間連扇窗戶都沒有。她站在馬桶上,從排氣扇的縫隙望出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的這房間高高在上,起碼有十多層樓高。
根本沒可能從洗手間逃出去。
該怎么辦呢?她來回踱步著,聽見江子風(fēng)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曉曉,你沒事吧?怎么這么久?”
沒辦法,她只好打開門?!斑@房間很局促,有點透不過氣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言語間溫柔了不少。
“這邊跟我們家天氣不同,現(xiàn)在還是半夜,外面風(fēng)很大,天氣也干燥,著涼就不好了。我們就在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天亮就去機場?!彼w貼的說著,然后握著她的手拉著她走到床那邊去。
“曉曉,你知道嗎?這四年來發(fā)生了多少事!你弟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生了一個兒子,有半歲了?!彼咸喜唤^的說著,“四年不見,你的身體差了不少。昨晚一激動你就暈過去了,一暈就幾個小時。等回去后我要給你好好補補身子。等遲點你的身體調(diào)理好了,我們再計劃生個大胖小子!曉曉,你想我們的婚禮怎么搞?還有,你喜歡去哪里度蜜月?……”
他在她耳邊一直叨叨不斷的說著,像只嗡嗡叫的蜜蜂。溫曉終于忍不住,甩開了他的手?!敖语L(fēng),你要怎么樣才能放過我?”
“曉曉,你——不是原諒我了嗎?”他驚訝于她突然的反感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她沉聲道。
“為什么?”他搖著她的雙肩,雙眼猩紅:“難道你有別的男人了?是不是昨晚跟你吃飯的那個跑車男?”
跑車男?
她知道他指的是莫凱澤,但是她此時卻想起了另一個跑車男——張揚。
她突然想起他前些日子買給自己的鉆石項鏈。項鏈的墜子后面就是一個定位器,他還特別教過她怎么啟動粉鉆后面的那個定位開關(guān)。平時她是關(guān)了的。
她下意識的用手握著掛在胸口的那個鉆石墜子,摸到那個定位開關(guān),轉(zhuǎn)動了一下。
江子風(fēng)察覺到她的動作,大吼一聲:“你在干什么?”他大力的想掰開她的手,看到了那個項鏈。
“這是那個男人送給你的嗎?”他瞇著眼睛盯著她,兩道寒光直逼過來?!白蛲砦颐髅骺吹侥銈円娒娑己芸蜌?,原來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了?”
溫曉別開臉不看他,也不吭聲。
她無視他的反應(yīng)大大刺激了他,他以為她是默認(rèn)了,一怒之下抓起項鏈大力的一扯,扯斷了。
可是墜子還被她緊緊握在手心里??吹剿@么保護別的男人送的東西,他心底那一絲理智徹底被掩埋了。他毫不留情的用力把她的手指頭一根根掰出來,猛地一扯,把整個項鏈扯了出來,然后狠狠的扔到地上,還踩了幾腳:“你別想把其他男人的東西帶回去!”
溫曉無暇顧及紅了一圈破了皮的頸項和受傷的手指,她死死盯著那條躺在地上的項鏈,還是不說一句話。腦子飛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定位器壞了嗎?才開了那么一兩分鐘,張揚能接收到信息嗎?就算接收到,他是不是還在C國?如果還在C國,他又怎么會知道她在這里?而且他已經(jīng)整整十天都沒有消息了,都不知是否發(fā)生了什么事……
“曉曉,忘記這里的一切,我們回去重頭來過?!鄙陨岳潇o下來的江子風(fēng)半跪了下來,把頭埋在她的膝蓋上。“算了,你有男朋友這事,跟我和蔡清寧,算是抵消了。我們以后不要再提了。只要你從今之后對我一心一意就夠了?!?p> 溫曉閉上眼睛,還是一語不發(fā)。
抵消?感情這事,也可以這樣抵消?
江子風(fēng)無奈的站了起來,他拿起餐車上的水果刀把果盤里的的橙子切開,遞給她。
她別開臉,看也不看,更別說吃了。
他氣憤地扔了手上的橙子,不死心的又把餐車上的蘋果、梨子和火龍果都切開,把草莓和車?yán)遄幽萌ハ锤蓛艉螅徽玫剿媲啊?p> 她還是別開臉,一口也沒吃。
最后,急躁的他被氣瘋了,他用力掰開她的嘴巴,企圖把一塊火龍果塞進去。
“江子風(fēng),你瘋了!”溫曉忍不住一把推開他。
他退后了幾步,站穩(wěn)腳,看著滿嘴通紅的她,怔了。
好幾秒后,他快速的拿起紙巾,要幫她擦嘴:“對不起,對不起!曉曉,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溫曉再度別開臉。她咬了咬嘴唇,抬起頭來,幾近哀求的跟他說:“放過我,讓我離開,好嗎?”
江子風(fēng)一下子急跳了起來:“不可能!你不能離開我!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她說話??伤耆珱]給他任何回應(yīng)。
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江子風(fēng)最后煩躁的拿起餐車上的那瓶紅酒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聽到他喝酒的聲音,溫曉睜開眼睛,眉頭緊皺,還是不發(fā)一語。
她知道他的酒量差,而且酒品相當(dāng)不好。以前試過幾次因為喝了酒而跟別人打起來。
喝完酒,他在房間里不斷的踱步,越走越煩躁。
“曉曉,你想怎么樣?你到底要我怎么樣!”他不停的自言自語著。
最后,他停在她的面前??吹剿耆珶o視自己,突然發(fā)怒了,像頭暴躁的雄獅。
“溫曉,你只能做我的女人!你只能是我的!”他突然把她推倒在床。
溫曉睜開眼睛,看到紅了眼的他。她知道他醉了。聞到危險的氣味,她立刻掙扎著要爬起來。
“我不能失去你,曉曉,你只能是我的!”
他開始有點語無倫次,整個人撲在她身上。
“江子風(fēng),你瘋了!你走開!”她斥怒著,防不及防,咬了他手腕一口。
他條件反射般揮過去就是一巴掌。
火辣辣的感覺貫穿全身,她有一瞬間的眩暈,隨即像只小野貓般亂蹬亂抓。
他一只大手鉗制著她一雙手箍在她的頭頂上,直接坐在她亂蹦亂踢的雙腳上,另一只手快速的解開自己的皮帶,再用皮帶轉(zhuǎn)圈、打結(jié)、死死捆住她的雙手,然后把皮帶綁在床頭上面那個扣子上,這樣她就不可能起來了。
“你不想我恨你的,你住手!”
溫曉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因激動而全身抖動了。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溫曉已經(jīng)殺死他了。
“別這樣,曉曉,我會心痛的。”他俯下身去,捧著她那又紅又腫的臉,吻去了她唇上的血滴。
“我知道你是個傳統(tǒng)的女人,等你真正成為我的人了,你就會一心一意跟我回去了?!?p> “放了我,江子風(fēng)!”溫曉聲嘶沙啞的從牙縫里迸出這幾個字。
已經(jīng)紅了眼的江子風(fēng)完全聽不進她的話,依然故我的我行我素。
絕望的溫曉閉上了眼睛。
眼角無聲的滑落下兩行熱淚。
張揚,你在什么地方?……
江子風(fēng)被突然而來的刺耳“嘭”聲巨響吸引了視線。他抬起頭,看向門,看到房門被踢飛了。
溫曉睜開眼睛,看到來人她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自己在做夢了嗎?還是出現(xiàn)幻覺?
她看到張揚出現(xiàn)在門口。
激動的眼淚馬上注滿了雙目。
“人渣!”張揚怒吼一聲,一腳掃過來,把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江子風(fēng)甩到一邊去,他迅速去解綁著她雙手的皮帶。
“去死吧!”充滿殺氣的江子風(fēng)拿起餐車上的水果刀瘋了似的插過來。
“張揚小心!”
本來可以閃避的張揚來不及推開溫曉,怕傷到她,硬生生的挨了他這一刀。
鮮血瞬間把白襯衫染紅了一大片。
刀被抽出來的那一刻,血濺了溫曉一臉。
“膽敢搶我女人!”紅了眼的江子風(fēng)再一次舉起刀狠狠插下去!
“去死吧!”
張揚用手掌死死抵住刀鋒,一抬腳頂向他的胯下。
江子風(fēng)悶哼一聲,半趴在地。說時遲那時快,張揚彎起手臂,一記手肘向他弓起的背部批下去,再使勁一腳,踢向他的腰部,把剛站起來的江子風(fēng)重重的踢撞倒在墻上。
這時候鄭天宇帶著兩個保鏢沖進來了。
看到鄭天宇的那一瞬間,張揚虛脫的倒了下來。
掙開皮帶的溫曉飛跑了過來??吹剿砩系难?,她惶恐的睜大了眼睛,用顫抖的手壓住他一直在流血的胸口。
“張揚,撐?。〔灰?!睜大眼睛!”她哽咽著,在他耳邊聲嘶力竭地呼喚著:“撐住,張揚,聽不聽到我說話!別睡覺!你不能死!別丟下我!求你了!”
……
等待手術(shù)的過程中,時間過得特別慢!仿佛過了好幾個世紀(jì)那么久,緊張得臉色泛白的溫曉從一進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個小時了,都保持著同一個坐姿,同一個眼神,直盯著手術(shù)室的門。
鄭天宇遞給她一瓶水。她沒接。
終于終于,手術(shù)室門口的燈熄滅了。
溫曉倏地站起來,卻因為坐的太久,雙腳都麻木了,一時竟站不穩(wěn)向前栽去。
在旁邊的鄭天宇一把扶住她,才不至于跌倒。
“林醫(yī)生,怎么樣了?”溫曉望著走出來的醫(yī)生,張開了嘴巴,卻發(fā)不出音。天宇適時的問道。
“如果刀再偏離一厘米傷到心臟,我也沒辦法了。還好刺歪了一點?,F(xiàn)在他已經(jīng)脫離危險。”醫(yī)生脫下了口罩交代情況。
緊繃著的弦終于松下來,溫曉整個人癱軟下來。
病房里,溫曉坐在床邊,凝視著緊閉雙眸、俊顏顯得蒼白毫無血色、頭發(fā)略顯凌亂、躺在病床上的張揚,心緊緊揪起來,眼淚不知第幾次不爭氣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最終還是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淚花濺濕了兩只緊握的手。
突然,她發(fā)現(xiàn)躺在病床上的張揚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眼皮底下的眼珠在轉(zhuǎn)動著。
“張揚?”耳邊傳來沙啞而掩飾不住的驚喜萬分的聲音。張揚生澀費力的撐開眼皮。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起來,他看到面前的是喜極而泣的溫曉。
他嘴角微微向上揚,努力向她展開讓人寬心的微笑。張開口想說些安慰她的說話,卻甚感無力。
“別說話,不要動。我叫醫(yī)生過來。”她站起來準(zhǔn)備走向床頭按鈴,手卻被他拉住。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松開,然后去按了鈴,重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醫(yī)生和護士進來量過血壓,檢查一番后,表示他的情況已經(jīng)趨向穩(wěn)定,可以吃流質(zhì)的食物,但一再交代不能隨便移動身體,以免傷口裂開。
“讓你擔(dān)心了?!北M管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他沙啞的聲音聽起來依然虛無縹緲。
她搖頭,眼中再次充盈著淚光,似乎在下一秒就會滑落。然而她卻只是悠悠一笑,硬是將淚水吞回眼眶。
他伸出手來,用食指的指末輕輕拭去她眼角那一抹晶瑩。“不哭?!?p> 她不斷點頭,嘴唇顫抖得更厲害了。
深深作了一個呼吸,她破啼為笑了。
“你醒來,真好!”她抿唇一笑。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我渴了?!?p> 她看著他干涸開裂的唇,馬上去倒了半杯溫水,認(rèn)真的用棉簽沾濕后幫他輕輕擦拭干澀的唇瓣。
“現(xiàn)在沒有吸管,先用水沾沾唇濕潤一下。等下我去外面看看能否找到勺子?!?p> “好渴。”他又說。
“你等等,我現(xiàn)在出去找?!彼酒饋?,正欲轉(zhuǎn)身出去,手又被他牽住了。
“不用勺子?!彼终f。
“……”她捧起水杯,嘗試送到他嘴邊。
“不行,水會灑你一身的。”她無奈的放下了杯子。
“還有一個辦法。”看著擰緊眉頭的她,他又開口了。“你喂我?!?p> “?”她不明所以。
張揚對上她那雙清澈純潔的眸子,認(rèn)真的說:“用嘴巴喂我?!?p> 怔住的溫曉會意后,頓時臉紅耳赤。
看著因害羞而更顯嬌俏可愛的她,他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我一天都沒喝過水,真的渴,可以喂喂我嗎?”他那聽起來可憐兮兮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著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她心頭掠過一絲不忍。
不是她,他不會受傷。
不是她,他不會躺在這里。
她閉了閉眼睛,像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似的,暗暗深呼吸了下,然后拿起杯子含了一小口水,俯身向前,向他移去。
張揚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馬上配合的張開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