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八歲的時候,喜嬤嬤已經是彌留之際。
勉強撐了這么多年,她的身體早已超出了負荷,當年在宮中被南宮勇打傷的那兩掌,傷在肺腑,遺留的傷痛日日夜夜折磨著她。
若非九兒太小,她怕是早已撐不下去,勉強撐了口氣,縱然她的求生欲望很強烈,身子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又是一個寒風凜冽的冬日,今年,比往年更冷了些。
“九兒啊,好孩子,你過來,嬤嬤有話跟你說”
一大早,喜嬤嬤便將九兒叫到床前,如今,她已經下不了床了,病痛日夜折磨著她,昨日還能下床活動的腿腳,今日已經完全僵硬動彈不得。
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臨終前,有些話一定要跟九兒那可憐的孩子交代清楚。
九兒穿著一身破舊的棉衣,小臉臟兮兮的,頭發(fā)亂糟糟的綁成一團,聽到喜嬤嬤叫她,邁著小腿歡快的從外間跑進來。
她手里抱著一塊破布,跑到喜嬤嬤跟前,還不待喜嬤嬤說什么,便獻寶似的將手里的破布遞給她。
“嬤嬤嬤嬤,你看,九兒洗干凈了,剛才用火烤干了,嬤嬤,陳婆婆家在哪里,九兒把布去拿給陳婆婆”
小姑娘臉上臟兮兮的,漆黑如琉璃珠的眼睛卻閃閃發(fā)亮,滿含期待和雀躍,見此,喜嬤嬤又悲從中來。
這兩年,那大夫人廖梅香越來越過分,她利用九兒替自己在整個長安城博得了美名,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將軍府的大夫人成了一品誥命,成了人人贊揚的賢妻良母。
可背地里,她又盡顯刻薄刁鉆的惡毒本性,表面上對她們一視同仁,實際上處處打壓,甚至借著府里其他人處處刁難。
然,總歸是她四年前在宮里大鬧一場起了作用,大夫人雖然處處苛責,卻總歸沒把她們餓死凍死。
只是.......
“好孩子,嬤嬤不是告訴過你,以后不準再私下接活,咱們不缺銀子,不缺”
等她走了,這處蕭條的院子,便只剩九兒一個孩子,到時候,大夫人不可能讓她一個人自生自滅,就算來的是個刁奴,也不能讓九兒一個正兒八經的將軍府小姐靠著幫別人縫縫補補過日子。
她算著日子,就是這幾日,那個人該來了,如果,那人還記得當年自己的承諾。
“嬤嬤,您快告訴九兒,陳婆婆住在哪里,九兒去換銀子”
小姑娘拽著喜嬤嬤的袖子,有些著急。
“九兒!嬤嬤怎么說的,以后不準再干這些粗事,你是將軍府的小姐,是主子,以后不準.....不準.....咳!咳”
因為說的太激動,喜嬤嬤開始一連串的干咳,九兒瞧著她的模樣,小臉委屈巴巴的,喜嬤嬤很心疼,卻還是硬下心來道:
“記住了嗎,你是將軍府的小姐,你不能一直把自己當丫鬟”
此時此刻,喜嬤嬤極為悔恨和自責,怪她,都怪她,是她自己沒注意行為和分寸,是她讓九兒自小跟著她受苦。
喜嬤嬤從未跟九兒發(fā)過火,此刻,是她第一次這般嚴厲,小姑娘委屈的紅著眼,哇的一聲哭出聲。
“嗚嗚,嬤嬤不生氣,九兒聽話,嬤嬤不生氣”
小姑娘淚眼模糊的,哭的極為傷心和委屈,喜嬤嬤很是心疼,卻還是忍不住道:
“那九兒記住了嗎,你是主子,不是奴才”
“記住了”
九兒紅著眼,可憐巴巴的點著頭,抱著她的胳膊委屈巴巴道:
“嬤嬤不生氣,嗚嗚,今天是嬤嬤的生辰,他們不給九兒長壽面,九兒想換了銀子出去給嬤嬤買一碗長壽面,九兒不是故意惹嬤嬤生氣的,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