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唐高祖武德七年起,大唐醫(yī)學選拔制度開始效仿國子監(jiān),自此成為定制。
醫(yī)學人才的主要選拔途徑有生徒、貢舉、制舉和待招。其中生徒必須在地方或中央官學先行學習才能參加,門檻較高。
制舉和待招都是要看皇帝心情而舉行,除非名氣大如孫思邈,否則很難碰到。因此,不限出身的貢舉便成了醫(yī)者進入太醫(yī)署學習最有效的途徑,也是大唐醫(yī)學界最為關(guān)注的盛試。
本來貢舉也要仿照科舉,由地方到中央層層考核,但像徐明這樣可以拿到名醫(yī)推薦而直接參加考試的情況,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
元和八年秋,太醫(yī)署貢舉開始。
中興之下,文運由讀書人掌握,可生死卻由醫(yī)師延續(xù)。
老一輩的名醫(yī),大多只有皇宮里的皇族,以及朝廷中的高官,還有身份不凡的侯爺們才請得動。但是“病”可不只是達官顯貴們會得,反而是越貧窮的人們,越容易得?。?p> 所以,無論是位于社會階層頂端的上位者,還是位于社會階層末端的可憐人,都對醫(yī)師的水平十分關(guān)注。自然而然,所有人都會對太醫(yī)署貢舉感到興趣,因為幾乎全天下所有年輕的醫(yī)師都會來此參加考試。
今日太醫(yī)署門前人頭攢動,且皆是衣著不凡的顯赫之人!他們都十分好奇,天下間的醫(yī)師究竟孰強孰弱。也都希望在此得知天下年輕一輩名醫(yī)們的水準,好在以后生病時選擇一個醫(yī)術(shù)好的醫(yī)生。
“嶺南道,和善堂少東家,湯世才!”
“隴右道,秦州名醫(yī)世家,黃寧敬!”
“江南道,越州的少年名醫(yī),陳濟民!”
……
在場眾人,不乏走南闖北之輩,認出了一個個前來參加此次太醫(yī)署貢舉的年輕醫(yī)師。
“咦,這是誰,以前怎么沒見過?!?p> “韓府贅婿?!?p> 徐明本來心情很好,聽見有人又叫他“贅婿”,不禁一頭黑線,萬眾矚目的感覺也瞬間消失。
正悶頭走路,忽然感覺身后有人喊他:“這位兄臺,可否留步?!?p> 徐明詫異回頭,見到是一副完全陌生的臉龐,疑惑道:“閣下是?”
“處州、柴士奇”,那人抱拳道。
徐明“噗嗤”笑了一聲,又自知失禮,忙掩面道:“好名字。”
柴士奇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徐明,壓低聲音:“兄臺,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明因先前之事羞愧,此刻便鬼使神差的跟著他走出了人群。
兩人走到太醫(yī)署院旁拐角處,那人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而后從后背卸下竹箱,拿出一堆黃麻紙,神秘兮兮道:“《醫(yī)經(jīng)方術(shù)冊》小抄一百錢,《脈經(jīng)》小抄一百五十錢,《素問》小抄字多一點要二百錢......”
徐明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柴兄,你這是?”
柴士奇沉聲道:“怎么,這些都看不上?”
說罷,他又在竹箱中摸索了半天,掏出幾樣東西道:“半臂服小抄五百錢、汗衣小抄六百錢,夾襖小抄七百錢,上面抄滿了七八本醫(yī)書,考完試還能穿,包你滿意。”
徐明看著他,隨口道:“還有嗎?”
柴士奇挑了挑大拇指,贊道:“就知兄臺眼光高,我這還有此次貢舉的內(nèi)幕消息,你要不要?”
徐明見他真以為自己動心,笑道:“怎么賣?”
柴士奇湊到徐明耳邊道:“前幾天圣人急詔,此次太醫(yī)署貢舉增加考試環(huán)節(jié),至于......”
徐明向后退了半步,擦了擦耳邊的口水道:這個“至于”怎么賣?
柴士奇笑道:“兄臺獨具慧眼,這個內(nèi)幕消息賣兩千錢。”
徐明猶豫道:“有了內(nèi)幕消息也不解決問題呀。”
柴士奇驚訝道:“兄臺莫非去年參加過貢舉,不然怎么知道我還有獨門生意?!?p> 徐明也不答話,雙手抱胸看著他。
柴士奇又湊到徐明耳邊,故作神秘道:“本人替考,五千錢?!?p> 徐明思忖片刻,嘆道:“看來今年我是買不起了,如若貢舉失利,下次我與柴兄一起賣小抄?!?p> 說完,一拱手快步離開。
柴士奇一臉氣憤,跳腳罵道:“什么人啊,沒錢就別問,敢搶我生意試試?!?p> 太醫(yī)署院內(nèi)。
原本僅僅只有醫(yī)師、醫(yī)學生的太醫(yī)署,今日多了許多滿副武裝的盔甲武士站立兩旁。
永安公主的區(qū)區(qū)小疾無法根治,讓李純看到了大唐醫(yī)療體系的漏洞,下定決心從此次貢舉開始革新,特命金吾衛(wèi)趕赴考場,嚴肅紀律。
“太醫(yī)署貢舉第一輪,筆試,將在一炷香的時間后開始!”
身著官服,相貌威嚴的太醫(yī)丞郭常肅穆道:“請各考生進入考場?!?p> 一聲令下,考生按順序入場,按照慣例,為防止作弊行為的發(fā)生,考生進入考場前都需要搜身。
“抬起雙手”,一個并不高大的武士對徐明命令道。
徐明點了點頭,放下隨身的竹箱,依言抬起雙臂,便有另一名武士上前拿走竹箱搜查。
剛才那名發(fā)號施令的武士蹲了下去,順著徐明的褲腿摸索了起來。
徐明還真沒有被一個男人摸來摸去,身體有些不自然的扭動幾下。
突然,那名武士大聲道:“這是什么”,說著,他就從徐明的衣裳里,摸出了一張約莫巴掌大小的黃麻紙來。
徐明難以置信的看向黃麻紙,只見上面撰寫著許多細若蚊蠅般的字跡。
那名武士一把抓住徐明,大聲向同伴喊道:“此人褲腿內(nèi)夾帶有小抄!”
郭常聞言快步走了過來,仔細查看紙張上的字跡,隨后驚呼道:“竟將《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和《傷寒雜病論》的內(nèi)容精要都抄在了這上面,來人呀,給我把他拖出去!”
此言一出,太醫(yī)署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徐明!
徐明心中一驚,額頭直冒冷汗:“怎么可能?!”
他自言自語道:“我身上明明什么都沒有帶啊,難道是柴士奇報復我......”
吳嚴正排在隊伍后面,聽見院中有人喊道“夾帶”,不禁緊張的掖了掖衣領(lǐng)。
韓朗好奇的踮起腳尖向院內(nèi)偷看,見幾名武士抓住徐明,不禁愕然道:“姐夫比我還無恥!”
幾名武士不由分說的押住他往外拖,徐明驚怒道:“放開我,明明是有人栽贓陷害!”
行至大門處,徐明見柴士奇從隊伍中伸出頭來觀望,不禁怒道:“你......”
幾名武士不由他說完,用力拉扯,徐明喘著粗氣,一字一句道:“就、是、他......啊,輕點,有辱斯文?!?p> 柴士奇嘆道:“原來是同行,怪不得不買我的小抄,哎,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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