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嬪雖然十分不悅,可眼前之人畢竟是名滿天下的臨安郡主,不論是身份之尊貴,還是名望之高,自己都是萬萬不能比及。
即便心中不滿,德嬪臉上也只能堆著笑容逢迎,況且這也許是拉攏游婧芝的最佳時機(jī),“郡主既有心討教刺繡功夫,妾身也只好獻(xiàn)丑賣弄了,咱們這便走吧!”
游婧芝若有所思,突然拍手而道:“呀!我突然想起今日的字尚未習(xí)完,恐不能同德嬪一起了,不如改日吧!”
德嬪眉頭微微一蹙,隨即又如雨過天晴般笑了笑,伸手拉起游婧芝的的手,假意親切說道:“既然郡主今日不便,那我明日再來,明日官家和皇后娘娘去祭祖,我是妾室不得去,你未出閨閣亦不得去,咱們正好可以一起做個伴?!?p> 游婧芝推開她的手,淺笑推脫道:“明日......恐也不行,雖然咱們不得去祭祀大典,可我作為宗室之后,總要盡一些心意,故而準(zhǔn)備謄寫佛經(jīng)焚于祖宗陵前,不如后日吧......”
德嬪一時臉上掛不住,“后日我便隨官家回京師了,既然郡主如此忙碌,那便等郡主回京之后吧,不過......就不知郡主回京是何年何月了?!?p> 她言語中頗有嘲諷之意,那句“不知何年何月”便是暗諷她如今已不似當(dāng)年承蒙圣寵,雖官家待他們?nèi)耘f頗有禮數(shù),可畢竟不是一脈血親。
游婧芝本以為德嬪說完上一句便會離去,可眼見她仍未有離去之意,便問道:“德嬪娘娘可還有別的事?”
“妾身先回房間了?!钡聥遄饕镜绖e,笑著轉(zhuǎn)身后臉色便立刻變得冷漠。
游泰看著的德嬪離去后,深深嘆息一聲說道:“聽聞此女入宮不過月余,卻攪的后宮不得安寧,只怕他日會成為禍患?!?p> 游婧芝在堂中踱步,思忖片刻后問道:“父親,你常常跟在官家身旁,可知后宮中除了這位德嬪深受官家寵愛外,可還有別人能得官家青睞?”
游泰細(xì)細(xì)回想,突然想起一人:“倒是有一女子很是奇特,此人便是端嬪,官家初見她便直接冊封為嬪位。官家雖不常召她侍寢,可每次只要一到后宮便會悄悄去她宮里小坐片刻,此事連皇后都不知曉?!?p> 游景覃道:“官家?guī)绱霜?dú)特,想必定是生的貌美?!?p> 游泰看著游婧芝的容顏,頓了頓,說道:“她容貌生的......倒是和芝兒你有一些相似,她擅通音律,和你一樣都彈得一手好琴,至于脾氣秉性......很是嫻靜寡言,不若芝兒活潑健談?!?p> “她同我相貌相似?如此說來,我和她倒是有緣。”游婧芝對這位端嬪娘娘生出好奇之心。
慶瓏垂首,盤算道:“既然這位端嬪如此得官家青睞,他日必有前途,皇后娘娘一人在宮中勢單力薄,此人若能為皇后娘娘盡忠,必能鞏固她中宮之位,如今太后、皇后兩宮都出自英國公府,咱們同英國公府乃是世交,只要兩宮安坐,對咱們游家定也會有所庇護(hù)?!?p> 游婧芝認(rèn)同,頷首道:“我與母親所見一般無二?!?p> 時至深夜,帝后房中燭火已滅,一道黑影從菊苑的墻頭掠過。
張明侖正在燭光下溫書,蘇禾入帳,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我給公子煮了點(diǎn)面,公子用些吧,晚膳同官家一起吃的,定也沒吃飽。”
張明侖視線埋在書中,始終未抬眼,“你先放著吧,我等下便吃?!?p> 蘇禾一把將書奪過,“那可不成,公子定要趁熱吃了,臨出門時我家娘子特意囑咐我了,要看好公子衣食住行,若是回去她見公子清瘦了定不會饒過我?!?p> 張明侖抬眼,蒼白消瘦的的臉上掛起一抹溫和的笑意:“蘇禾,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你竟是懼內(nèi)之人?綰綰當(dāng)真是好手段!”
蘇禾正欲回話,忽聽帳外有輕輕的腳步聲,再一回身便見帳外閃過一道黑影,蘇禾掀開帳門正欲查看時,一身著黑色夜行衣的人鉆入帳中。
蘇禾正欲動手,張明侖忙伸手制止,“不急,原來是故人來了?!?p> 黑衣人掀開面紗,露出玉面嬌容,“英國公好眼力,竟一眼便將我認(rèn)出,半年未見,你又瘦了不少?!?p> 張明侖放下手中的書,起身直直的望向她,眼神中有藏不住溫暖和相思,言語柔和:“此時我是該喚你一聲方青兄弟,還是......臨安郡主?”
游婧芝垂首躲避他的視線,“婧芝冒昧,誤入英國公帳中,這便離去?!?p> 自她知道張明侖對自己有男女情義之后,她便決意刻意疏遠(yuǎn)于他,既是無法回饋的情義,便不能留給他一絲一分的希冀。
見游婧芝轉(zhuǎn)身要走,張明侖慌忙上前阻攔,“你等等......”
他本想伸手拉住她,可她的身體卻在極力避開他。
張明侖的手騰在空中停了停,隨即放下,“你可知道文淵伯在哪一個帳中?”
游婧芝抬頭望他,眼中皆是困惑。
張明侖眉頭微蹙,心中擔(dān)憂:“一看你便不知他在何處,你總不可能每個大帳都去探查,萬一打草驚蛇便不好收場,你平日思慮謹(jǐn)慎,怎得一到自己的事上便這樣莽撞?!?p> 游婧芝無奈道:“你們只在這里兩夜,我時間不多?!?p> “你在這里等等......”張明侖看著游婧芝的樣子,既開心又心酸,開心是終于相見,心酸是她并不是為自己而來。
張明侖隨即轉(zhuǎn)身對蘇禾道:“蘇禾,你現(xiàn)在立刻去請文淵伯來我?guī)ぶ姓f話。”
蘇禾應(yīng)聲便出了大帳奔往邊子興的帳中。張明侖的大帳之中便只剩下他和游婧芝二人。
游婧芝垂首站在一旁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一言不發(fā)。
張明侖便又坐下看自己的書,可心思卻再也無法停留在書面上,沉了片刻,他突然問道:“你可是非他不可?”
游婧芝被這一問,有些懵然不懂,發(fā)出一聲“?。俊钡囊蓡?。
張明侖微沉,又問了一遍:“你可是非文淵伯不可?”
游婧芝不假思索,答道:“若他非我不可,我便非他不可。”
張明侖看著她,呆滯了片刻,又垂首于書中,眼前映出一句: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愛而不得最傷懷,他的眸中霎時浸滿清淚,似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