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上午英國公府皆賓客滿座,待過了午后,送走了京師中來賀壽的達(dá)官貴人,只剩下了些族人親戚。
“前幾年國公爺不在家中的時候,逢年過節(jié)的一些席面,也沒見張家這些親戚來的如此勤快。”廚房里一個燒水的小婢女埋怨道。
準(zhǔn)備茶點的廚娘附和道:“可不就是!我在府里干了十幾年了,除了老國公爺大喪那天,還真沒像今天這般人多!”
來端茶水的綰綰聽到這一番對話,憤憤入內(nèi),訓(xùn)斥道:“前庭后院還有許多客人,你們茶水可烹好了?糕點可做好了?你們只需做好本分就好,旁的事就不要勞心了!”
廚娘忙彎腰賠禮道:“綰綰姑娘莫怪,咱們也是為著國公爺抱不平?!?p> “你們需知自己是什么身份,當(dāng)好差事才是最要緊的!”綰綰只當(dāng)沒聽見那番話,她在宮中侍奉時也是見過世面的,奴仆們應(yīng)做什么,應(yīng)避諱什么她也很是清楚,禍從口出的道理她也深懂。
廚房里早已亂的一塌糊涂,人們也便顧不上再說嘴議論。
英國李太夫人端坐堂中上首,與其同側(cè)而坐的還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嫗,此人正是保國張?zhí)蛉恕?p> 張大伯?dāng)y其妻洪娘子、張大伯之子張景元、保國公之子朱騏、張明侖共計五人坐在堂中下首。
“你這一路走過來也不容易,現(xiàn)在孩子長大了,你只管享清福就是了?!北珡?zhí)蛉四艘咽艔埫氖?,滿屋子人數(shù)她輩分最大,說話自然是要端著一些。
張?zhí)蛉四耸抢媳^室,老保國公逝后,由原配長子承襲了保國公的爵位,只是這新上任的保國公體弱多病,家中大小事情便全賴張?zhí)蛉藥е鴮O兒朱騏打理,幸而如今朱家得官家榮寵正盛,也算正值繁盛,說起來朱家這一家子除了榮辱與共之外也并無其他利害關(guān)系了。
“姑母家中孩子多,又都是爭氣的好孩子,尤其是騏兒在姑母膝下養(yǎng)的甚好,我福薄,就這一個兒子,還是個不成器的?!崩钐蛉艘幻婀ЬS了張?zhí)蛉耍幻孢€賣起了慘,說著說著眼角泛出了隱隱水光。
張大伯也在一旁充起了長輩的樣子對張明侖說道:“你現(xiàn)在是當(dāng)家的人了,以后還是要穩(wěn)妥些,那些個煙花酒巷、秦樓楚館之地便不要再去了,多讀點書,若有不懂之處盡管找你堂哥哥來討教?!?p> 張景元剛中二甲進士,入了翰林院,正滿臉春風(fēng)得意,道了句:“任憑弟弟打擾。”
“謝過大伯和哥哥了......”忙了半日,張明侖早已累得體力不支,他咳了幾聲,憋得紅了面。
朱騏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只顧吃茶瞧熱鬧,一會附和一句“祖母說的是”,一會又附和一句“舅母說的是”。
見一壺茶見底,仍未見客人有離去之意,綰綰便又進去添了一壺新茶,洪娘子見綰綰模樣生的姣好,稱贊道:“這宮里出來的姑娘瞧著不凡,到底是伺候過官家娘娘的,這模樣氣質(zhì)不輸官眷女兒呢!”
“洪娘子謬贊?!本U綰道了謝便退守到門外。
“我兒授冠一過,當(dāng)月就去下聘,次月便成親了,如今成婚不過三月我那兒媳婦便有了身子,現(xiàn)在也算成家立業(yè)了,游家乃是高門,雖要娶的是個庶出的女兒,但也是滿京師出了名的好姑娘,也算是與咱們家勉強登對,明兒的婚事打算何時辦呢?”洪娘子繼而問道。
洪娘子一番話,明面上是催婚,實則不過是踩著張明侖夸了自己的兒子,在張?zhí)蛉嗣媲昂貌伙@擺!
張?zhí)蛉穗m年紀(jì)大了,腦子確還是好使的,提點洪娘子道:“游家是新貴,游家三姑娘是寄養(yǎng)在公主名下的姑娘,應(yīng)是嫡出,外甥媳婦不好這么說嘴的,免得將來傳出去招是非。”
“只盼我這兒子也能和景元一樣爭氣就好,早日成家立業(yè),只是我命苦,怕無福......”李太夫人只管揣著明白,裝著糊涂,扮著可憐。
張大伯一家向來和英國公府不大親近,他一直認(rèn)為,當(dāng)年應(yīng)是自己嫡出的父親承襲爵位,而非張茂這位庶出之子。若當(dāng)時這爵位不被奪取,今日蔭承公爵之人便是自己。
“新婚燕爾,加之嫂嫂還有了身子,要恭喜堂哥哥了,想來堂哥哥也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陪著嫂嫂,今日英國公府特請了京師中有名的大廚來,堂哥哥今日可在府上用飯?”張明侖甚是疲累,不想再費心力去應(yīng)付這些無足輕重之人,這弦外之音便已是在轟客了。
這話一出,張大伯一家便托故說:“孩子剛成家入仕,家中諸多事情需要打點?!苯柽@個理由一家三口便告了辭。
張?zhí)蛉藙t說:“家里兒子還在病中,不便在外逗留太久。”也隨后離開了。
“你怎么可攆客的?”送走了這些人后,李太夫人揉著臉,對人笑了一天,臉都僵了。
“我今日就算留他們在家吃晚飯,他們也未必會因這一頓飯而念及我的好,出了門后照樣還是會糟踐我,這飯吃與不吃都是同樣的結(jié)果,左右大伯那一家子都是看不慣我們,面子上走走形式便罷了。”張明侖覺得留他們吃飯倒不如哄走,最起碼耳根子還落得個清靜。
李太夫人疲累的倚在椅子上:“你說的極是,保國公府還是有些情義的,但是你大伯那家子是最勢利不過,從前家里困難時,莫說是平時的走動,便是連逢年過節(jié)也見不到他們,現(xiàn)下你成了獻王摯友,他們便想起自己也姓張了!”
轉(zhuǎn)眼便已到了晚上,張明侖用過晚飯,沿著后院的花園走了兩圈透透氣后,正準(zhǔn)備回自己院子休息。
“哥哥讓我好找,你這么弱的身子,怎么在這夜里吹冷風(fēng)?快快回去吃口熱茶吧!”張月溪挑燈而至。
張明侖回憶起上月在駙馬府內(nèi)偶遇游婧芝,游婧芝曾說要送自己賀禮,還說要讓張月溪帶過來,他心中暗暗高興起來,忙問:“妹妹可是忠人之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