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豐濟藥堂的歷任掌柜,對自己這身白骨萬分呵護。熱天怕曬雨天怕淋的,可如今,掌柜的沒了,祖師畫像也換了。一百年不見,豐濟藥堂,再不是從前那個了。
白骨越想越委屈,豐濟藥堂就是自己的家,如今被欺負的掃地出門,有家不能回,如何不傷心絕望。
想到此,她坐在地上突然放聲大哭,在這空無一人的西市大街上,鬼哭狼嚎般,悲痛欲絕。
······
第二天,開門鼓咚咚咚四百下之后,西市的店鋪陸續(xù)的開了。
“牌匾呢?怎么回事兒,牌匾怎么沒了?”豐濟藥堂的伙計一大早來,還沒開門就發(fā)現(xiàn)自家藥鋪門頭上的牌匾,不見了!
“誰啊這么缺德,偷門匾作甚!”
“哎哎,剛剛我看到一個壯漢背上背著一大塊板子匆匆往外走,我還疑惑誰一清早的來這里買木材,你說會不會···”對面的老板說道。
“真的?他···他朝哪個門走了?”那伙計一聽,這還了得,光天化日之下,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西門,你快去,說不定還能追上?!?p> 白骨背著豐濟藥堂的牌匾,匆匆往西門走去。身后隱隱約約聽到喊聲,她不安的回頭一看,果然見豐濟藥堂的伙計邊跑邊指著自己喊,“站住,你個小賊!”
“哼。”白骨低垂著頭,緊了緊身上的門匾,快速跑了起來。
那伙計一介凡人,豈能追上白骨,還沒到西門門口,白骨就不見了蹤影,氣的那伙計直跺腳,“天殺的小賊,等著吃牢飯吧!”
白骨一路狂奔,跑到了長安城外的郊野,找了個獵戶夜宿的茅草棚落腳。
昨夜與華佗祖師畫像作戰(zhàn),靈力早消耗殆盡,又大哭一場心魂受損,白骨抱著懷里的牌匾,倒地便睡。
她說過,豐濟藥堂是自己的家。偷牌匾也是一時報復心起,不至于讓自己覺得流落在外無處安身。
不過,等白骨一覺醒來,看著冰冰涼涼的“豐濟藥堂”四個字,又覺得有了牌匾也沒什么用,自己還不是孤苦伶仃一個人,居無定所的。
將近千年,她還是習慣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日子,這荒郊野外的,恁的嚇妖。
······
豐濟藥堂的伙計昨日剛報了官,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門頭上的牌匾又回來了,心里這個郁悶。朝衙役賠了好些笑臉,又去衙門撤了官司。
掌柜的心有余悸,特意命伙計爬山門頭,給牌匾多釘了幾個釘子。
忙了一上午剛有功夫歇息,幾人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門口臥了只小狗。那小狗身子在外,頭卻擱在門檻上,提溜著兩只大圓眼睛,朝藥堂里看。
“哪兒來的小狗?”
“快趕出去,別沾了跳蚤。”掌柜的說道。
“我看挺干凈的,說不定是哪家的寵物。去去,回家去?!蹦腔镉嬁葱」房蓯?,便跨出門用腳將那小狗推了推。
那小狗身子被推的傾斜,但四腳卻緊緊粘在地上,硬撐著地面,膏藥一樣貼著他的褲管,就是不挪地方。
“嘿,這小賴皮,這里可沒有肉?!蹦腔镉嬓α诵Γ簿蜎]再搭理。
中午的時候,掌柜的和兩個伙計將帶來的饅頭和菜在后堂熱了熱,坐在大堂里吃。那小狗依舊趴在門檻上,圓瞪著眼睛,看三人吃飯。
“師父,你說,這小狗不會是來求醫(yī)問藥的吧,趕也趕不走的?!?p> “別瞎說,可能是餓了累了,看樣子,可能還沒斷奶呢?!?p> “這樣啊,”那年齡小的伙計轉頭看著門口的小狗,猶豫了一下,走到小狗跟前掰了點兒饅頭,然后蹲著遞過去。
只見那小狗抬起頭,看了看饅頭,又看了看他,然后堅定的搖了搖頭,重新趴在了門檻上。伙計猛的瞪大眼睛,手里的饅頭也掉落在地。
他看到啥了?他看到狗搖頭了!
“吃嗎?”坐在里面的大師兄問道。
“不···不吃。它搖了搖頭,跟我說不吃。”
“啥?!”掌柜的和大師兄齊聲問道。
“真的真的,你看,”那小伙計激動的又掰了一塊兒饅頭遞到小狗跟前。三人眼睛不眨的看著,只聽那小狗吱唔一聲,堪堪轉過頭去,不理不睬。
“我真的看到它搖頭了!”小伙計辯解道。
······
晚上閉市鼓響起的時候,掌柜的去出外診早回了家,兩伙計忙著收拾東西,都沒發(fā)現(xiàn)門口的小狗也走來走去,似乎很焦灼。
哥倆兒走出西市大門,不經意回頭,赫然發(fā)現(xiàn),在比肩接踵的人群里,身后緊緊跟著一條小狗。
那小狗邁著短小的四肢,急匆匆穿梭在縫隙間,見他們回頭,急忙小跑了幾步,停在兩人腳邊。
“這···”
“大師兄,要不把它養(yǎng)著吧?!?p> 那小狗聽了,慌忙點點頭。
二人對視一眼,相互笑了起來,“這狗倒是通人性?!?p> ······
“藥鋪門口撿的?我說我們這一大家子,飯都吃不飽,哪里還有余糧養(yǎng)狗?!?p> “師娘,這是條小狗,吃不了多少的。”小伙計央求道。
“它總會長大的嘛,而且我們要他有什么用,又不能干活兒又不能吃肉的,單單的浪費糧食。我們是藥堂,不是善堂。別什么阿貓阿狗的都往家里帶?!?p> 豐濟藥堂的老板娘捏著小狗后頸子上的毛將狗提起,只見它揮舞著四條小短腿吱吱的掙扎著,她用手指頭戳了戳狗肚子,“看看這肚子,一次沒個二兩米飯,是喂不飽的?!?p> 邊說邊提著狗往門外走,“放在門外,誰喜歡誰帶走吧,這大熱天的,放外面也死不了?!?p> 走到門口,那小狗突然揮舞著四肢勾住門板,死死抱住不動了。
“哎呦哎,還真是條癩皮狗?!崩习迥餁庑α?,拉扯一下,竟沒拉動。最后抓著狗尾巴倒提起來,胳膊一甩扔出了門外。
一聲哀嚎響徹整個坊間。
······
“我不吃飯也行的,真的!”白骨欲哭無淚,本想裝可憐靠賣萌能進的了家門,沒想到遇見個母老虎,被毫不留情的扔了出來。
女人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心狠手辣還斤斤計較。
白骨蹲在地上默哀了一會兒,又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廬里。
深更半夜,突然被雷聲驚醒。只片刻功夫天空中便電閃雷鳴下起漂泊大雨,白骨蜷縮成一團躲在一處不漏雨的角落,披著一身茅草權且遮風擋雨。
草蘆的大門不堪風雨,砰一聲倒地。屋頂也轟隆一聲,半塌下去。白骨一愣,心中的失落頓時無以復加。
自己作為一只九百年的白骨精,為何淪落至此。
當初好不容易修煉成精,卻因自己的魯莽害死了老掌柜,然后又受了無妄之災,還讓連累了莫小黑。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竟然又無處可去。
沒錢沒朋友,沒容貌沒法力,什么都沒有!
傷心的白骨突然怒吼一聲,那茅草廬頓時被震飛出去,七零八散,倒入周圍的泥水中。
白骨見狀,急的大哭,如今,連個避雨的茅草屋都沒了。
······
第二天,白骨躺在一堆茅草下睡的正香,突然聽見一陣喊殺聲,她猛地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的從茅草縫隙里看出去。
只見一群手拿鐮刀耙子的村夫,兇神惡煞的在尋找著什么。
“哪去了?跑這么快?!?p> “要不我們回去吧,畢竟,那靈芝都···都成精了?!?p> “怕什么,”打頭的一個村夫說道,“剛成精的靈芝,不成氣候?!?p> 白骨聽的心中一凌,這些村夫簡直是膽大包天,竟然連成精的靈芝都敢吃。
“在那兒!”一個村夫突然喊道。
只見草叢里嗖的跑出一個披頭散發(fā)臟兮兮的小孩兒,見村夫們圍了過來,嚇得直往樹林里鉆。
“攔住他,不能讓他進去?!?p> 簡直欺妖太甚,連個小孩兒都不放過!白骨憤然,猛地從茅草堆里站起身,“站住!放開那孩子!”
“嚇老子一跳,你裝什么死人!”村夫們確實被白骨嚇了一大跳,可待看清白骨的長相,為首那村夫便破口大罵,“別耽誤老子做事兒?!?p> “哼,你們竟然連小孩兒都不放過,簡直喪心病狂,還有沒有人性了,就該讓你們上刀山下火海再進油鍋里炸一炸!”
“你哪個村兒的,敢來這兒多管閑事?!?p> “管他哪個村兒的,”為首那人呸了一聲,“留下兩人揍一頓,其余的跟我走,不能讓那靈芝跑了?!?p> “站??!”白骨大吼一聲,攔住那些村夫的去路,“睜大眼睛看看,老子是哪個村的!”
話音剛落,村名們便看見眼前的壯漢突然化身一副骷髏,向他們撲來。
“鬼啊——”
“妖怪啊——”
“救命啊,救命!”
“哈哈哈,嚇不死你們!”白骨叉著腰,笑的前俯后仰。
等人都跑光了,樹林里的小孩兒探出身來,臟兮兮的小臉掛滿了淚痕,“姐姐?!边€沒說完,人就暈了過去。
白骨急忙跑過去,手剛一碰到那小孩兒的身體,手下的人瞬間變?yōu)橐活w三葉靈芝,安安靜靜的躺在泥地里。
“喂,醒醒?”
白骨小心翼翼的捏起那三葉靈芝,一時目瞪口呆。
竟然真是靈芝精,大補??!好想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