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來了?”里面的人影一點一點地漏了出來,陽光傾射,正是莫老爹的臉。
有時光留下的痕跡,也有戰(zhàn)場留下的疤痕,還有機械師常有的嚴(yán)謹(jǐn)和堅持,還有其他一些難以言說的東西。
“進去說吧?!鼻啬橙颂质疽?,看著莫老爹的眼神有些別樣的意味。
莫老爹點點頭,請秦某人進去后又關(guān)上了門,沒有開口。
屋里面沒有開燈,甚至沒有打開窗簾,只有相當(dāng)稀薄的光勉強能讓兩人看清彼此的臉。
“你就打算這么走了?他怎么辦?”秦某人摸索著坐下,聲音里帶著一點點嘆息,也有那種藏得極深的、來自靈魂的恐懼。
“宇·萊昂納多來過,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既然來了這里,為了什么你我都是知道的,他們想做什么你我也是知道的?!蹦系臍赓|(zhì)同平日里大有不同,尖銳而沉郁。
“我們從那里逃出來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嗎?好好過現(xiàn)在的生活不好嗎?你有甘秦,我有我的女兒,一家人不好嗎?”秦某人別過臉,不愿或是不敢看莫老爹的眼睛。
“秦朔,安逸的日子過多了果然會讓人失去思考的能力,也讓你變得懦弱。你以為宇·萊昂納多是來游玩的嗎?你以為他為什么要來這么個小地方?宇·萊昂納多在銀夜是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嗎?”莫老爹一拍桌子,機械桌子被震得咯咯作響。
“但是那東西不一定在這里吧?”
“不,它在。”莫老爹的話打碎了秦某人……或者說秦朔的最后一絲僥幸。
“你……你怎么會知道?”
“因為是我把它帶到了這里,不然你以為他們?yōu)槭裁醋肺易妨税雮€星際?僅僅是因為蘇格家的一個孩子嗎?不過掩人耳目罷了?!?p> “混蛋!你居然把那玩意兒帶到這里了……你……你知道嗎?你可能會……”機械桌子被秦朔一掌拍碎,但滿地的碎片仍然平息不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的,但其中的嚴(yán)肅性卻毋庸置疑。
“是它選擇了這里,不是我。你知道的,我毀不掉它。我本想把它丟到無生命的星球永遠埋藏,但是沒想到……發(fā)生了一些意外?!蹦系脑捦瑯踊逎厮穮s聽明白了一切,臉色變得愈發(fā)難看。
那東西可是會讓銀夜瘋狂的??!
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
別說是這里,即便是整個阿爾法星系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啊。
“秦朔,我曾經(jīng)也研究過玩意兒,它的威力我不想多說什么,你不會不知道。秦朔,我們已經(jīng)拖了太久,不能再找借口了,你想想你離開的初衷?!?p> “秦朔,這里是阿爾法星系,這里不需要銀夜?!?p> “老莫,你覺得就憑我們倆能斗得過萊昂納多家族嗎?躲得再深的東西也有被揪出來的一天,尋的人永遠比躲的人更有優(yōu)勢你知道嗎?”
秦朔暴躁的情緒已經(jīng)被按下,語氣里帶著哀傷。
“總要試試,哪怕是一時一刻。”莫老爹回答他。
“一時一刻,值得嗎?”秦朔反問道。
“一定值得的,時間可以改變太多的東西,科技、人才、時代,我們要相信時間。而后盡力做到最好。
我們能多拖一天,他們身上的擔(dān)子就更輕一分。而如果我們現(xiàn)在選擇了安逸,那結(jié)果將不可估量。命運這東西,總歸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較好?!?p> “你還是這么自信又偏執(zhí),我知道了,不過我還要一些時間,我還要女兒要安置?!鼻厮废袷潜徽f服了,臉上帶著幾分懷念和釋然。
當(dāng)然了,還有更深更深的不舍和恐懼。
躲了二十年,還是躲不過嗎?這就是命運嗎?
“好,你在的這段時間里也幫我照看那小子幾分吧?!蹦系尺^身去,眼眶隱隱發(fā)紅。
那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孩,他差點丟在了太空的小孩,一轉(zhuǎn)眼也這么大了。
再見,甘秦。
甘秦也不知道自己在機械室里等了多久,大概很久很久吧,久到他困了倦了,一覺睡到醒了。
他的頭有點暈,可能是睡久了的后遺癥。
這一覺他睡得也不太安穩(wěn),冷汗涔涔,衣服膩膩乎乎地黏在他的身體上。
這衣服本就是不吸水的,濕了以后很不舒服。
他開啟了清潔模式,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老爹呢?還沒回來嗎?
他在機械室里環(huán)繞了一圈,仍然沒有老爹的蹤跡。
他嘗試連接莫老爹的私人頻道,但是沒有回應(yīng)——之前他怕自己會打擾到莫老爹所以并沒有嘗試用電子設(shè)備連接。
但是現(xiàn)在他嘗試了,卻還是接不通。
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不舒服。
頭,怎么會這么疼呢?
他往電梯走去,或許莫老爹在上面等他呢?莫老爹不可能不知道他今天放假啊。
如果他讓莫老爹等久了,那搞不好又要掃地出門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坐電梯上去了,但還是沒有人。
為什么會沒有人呢?
老爹非常非常的宅,幾乎是他見過最宅的人,真的是那種給點存糧就能在機械室一待待一個月的人。
出去玩?莫老爹不喜歡出門,只喜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而且莫老爹性格奇怪,除了根叔之外好像也沒什么朋友。
哦,對了,還有秦霜的父親秦某人,不過他們之間的交流不多,而且這為數(shù)不多的交流基本都是公事。
那莫老爹會去哪里呢?
甘秦想不明白。
甘秦索性拿出了自己的機械滑板,去了一趟根叔家——還是沒人。
難道莫老爹真的跟根叔一起出去了?
他又去了監(jiān)察會,借著秦霜的便利見到了秦某人,但是秦某人說自己壓根沒見著莫老爹。
甘秦想,莫老爹能去哪呢?難道已經(jīng)回去了?
甘秦又折了回去,仍然是空蕩蕩的屋子。
甘秦突然有些頹喪。
甘秦,你自己二十二歲了,不是六歲的小孩子,你是不需要家人日日陪護的。
莫老爹也許只是有事出去了幾天,只是剛好沒有趕回來而已,只是通訊忘了開而已。
這沒什么的。
甘秦你冷靜一點。
別像個小孩子。
莫老爹不會有事的。
甘秦企圖安慰自己。
可是莫老爹沒有多少武力值。
可是莫老爹從來不會不告而別。
他的自我安慰仿佛回到了原點,他還是不開心。
他再次去到機械室。
老爹,你在哪里???
“滴、滴,驗證成功?!碑?dāng)他來到最里間的密室,不知道觸動了什么東西,一個清甜的女聲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甘秦的思緒。
機甲的駕駛室室門打開了,甘秦猶豫了一會便鉆了進去。
然后機甲內(nèi)部的系統(tǒng)似乎自行運轉(zhuǎn)了起來。
“請您帶上腦控儀。”甜美的女聲做出了提示。
腦控儀?什么玩意兒?
甘秦還從未聽過在機甲里用腦控儀的,不過他尋找了一下還是順利戴上了。
就在他戴上的那一瞬間,許多數(shù)據(jù)流一下子把他給淹沒了,應(yīng)接不暇。
甘秦還注意到,這架機甲的操控臺十分簡單——這同主流機甲可大有不同。
操控臺如此簡單,有些指令可怎么打出來呢?莫老爹也不像是那種傻缺啊。
或許腦控儀……有什么特殊的功能?
不過甘秦的思緒并沒有延伸多久便被打斷,因為他聽到了莫老爹的話。
“甘秦,臭小子,我是莫老爹。老爹有事去做,走了。都是男人就不搞當(dāng)面告別、哭哭啼啼的那一套了,你自己知道就好。
武器和機械室都給你留下了,你自己需要什么就自己弄,不過你要是弄壞了我的機械室我肯定饒不了你!
哦,對了,你現(xiàn)在坐著的是我的得意之作,【暗夜】。不過還是個半成品,勉強能用。
當(dāng)然了,你小子現(xiàn)在也用不了,我也不希望你用。
反正……怎么說呢……
反正如果生活一直正常的話你就把它擺著吧,權(quán)當(dāng)做裝飾品。
或者你也可以嘗試完善,我回來要是發(fā)現(xiàn)你的機械師水平還是只有可憐的那么一點點的話你就完蛋了。
不過如果有重大變故的話你就用上吧,記得完善,記得提前學(xué)一下腦控儀,資料里面有,就這樣吧,好好生活。
哦,還有,別來找我,別逼逼賴賴,少給我添麻煩。
嗯,就這樣。”
莫老爹的語氣如同往常一般,看似毫無起伏而又對他充滿了嫌棄。
但是他的心情卻不如平時一般輕松。
莫老爹沒說他要做什么事。
也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莫老爹做的是一件不可控的、甚至壓根回不來的事。
而且莫老爹又反復(fù)地提到“變故”和“照顧好自己”以及“別來找我”。
還有根叔,根叔也不見了。
莫老爹一直是個有秘密的人,有時候也會跟他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但是他從來都沒想過莫老爹會不告而別。
所以現(xiàn)在他該怎么辦?
他取下了腦控儀,靠在駕駛座上,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二十二年,他只不知所措過兩次。
一次是郁舟的離世,而另一次就是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