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章 未知

　　空山翠語，鳥鳴啾啾。

　　這里是山林中的一處茅草屋，外面看著極為簡陋?？粗膊淮?，但是進去里面卻是五臟俱全。

　　只是陳設(shè)極為簡單的，一張桌子，一張床，一個小小的衣柜。就連一些用具也都只有一份，看來這里只是一個人獨居之處。只是現(xiàn)在主人已經(jīng)不知去往何處了，只留下了這屋子。瞧著好些地方都還是灰塵仆仆的。

　　如今這小屋倒是被兩個落難的人給占了。

　　看著也沒怎么仔細的收拾，不過那床倒是打理的極好，弄了干凈被子。桌上也還擺著幾個嶄新的木頭削的杯子。

　　屋外的樹枝上不斷地有鳥停留，嘰嘰喳喳的吵著。整個山林都熱鬧了起來。

　　但是那屋中之人卻是聽得心里亂糟糟的。若是沒有這些許煩心事，那倒也是極為動聽的，可偏巧便此刻屋中之人心情極為不好，也就覺得有些煩了。

　　那人站起來，走出去，隨手拾起幾顆石子扔了出去，那高歌的鳥兒瞬間驚走。霎時間，這附近的鳥兒飛了個干凈，倒也是安靜了片刻的。

　　這時屋中小床上躺著的人突然動了動，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而后睜開了眼，片刻又閉上了。只覺得眼睛酸澀的有些疼痛，眼中的晶瑩也就隨之而來。

　　又閉了片刻，覺得好受些了，而后睜開眼，卻是什么也沒看見。隱隱的聽到遠處有鳥叫聲。

　　她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昏昏沉沉的坐了起來，習慣性的伸手在床邊摸了摸。卻撈了個空。而后不經(jīng)意間一甩手，便感覺有什么東西被自己掃到了地上，然后手上便是濕濕熱熱的。

　　沉悶的聲音響起，像是木質(zhì)的東西掉落在地上，還滾了好幾圈。

　　應該是把熱水打翻的，剛才應該是杯子落到地上的聲音。

　　突然有腳步聲過來，她直覺性的望過去，卻還是什么也沒看到。

　　“沒事吧？可燙到了？”

　　有人握住她的手，吹了吹，這般親密的動作，讓她有些失神。而后不確定的睜大眼睛又看了看。

　　“是王爺嗎？”

　　仲涵曦沙啞的聲音響起，下意識的伸手，想要確定什么。但是那人卻突然放開了，而后聽到他動了動，又重新倒了一杯水過來。送到她手里。

　　“是我。喝點熱水吧，潤潤嗓子！”

　　手上一暖，仲涵曦感覺到水溫正合適，喝了幾口，瞬間感覺嗓子不那么干澀了。身上也像是有了熱氣，暖暖的。

　　“這是在哪里？”仲涵曦從手中的木杯就感覺到了，這里不是京都。因為這杯子還有一股木頭的清香，想來是近日新作的。所以才會如此。

　　“我們現(xiàn)在在山里，這里應該是有人暫居的小屋。附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落腳了。我便借來歇腳。這杯子是我剛做的，新的。放心吧?！庇悸慕忉?，看仲涵曦微微蹙了蹙眉，以為她是覺得用別人的東西不好，然后著重的解釋了她現(xiàn)在用的東西是干凈的。

　　仲涵曦淺淺一笑，她當然知道這杯子是新作的，但是聽到御羌的解釋，心里暖暖的。而后突然一愣，她想起來，當時她和御鵠兩人一起落下斷崖了，那么現(xiàn)在御鵠呢？

　　“王爺，我和殿下一起墜崖的，殿下呢？我昏睡了多久了？”

　　御羌微微一愣，見仲涵曦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不動聲色的挪開目光，“從我找到你到現(xiàn)在，約有兩日了。那日，得知你們墜崖，我便立刻找下去了，但是很遺憾，我并未見到他。”

　　仲涵曦點了點頭，并未感覺到御羌的異常。而后垂了頭，不知在想什么。

　　御羌以為她是在擔心御鵠，不由溫聲勸導，“你放心吧，他。定不會有事的。林紓會保護他的?！?p>　　仲涵曦意外的看向御羌的方向，他怎么知道林紓會保護御鵠？她還記得那日御鵠說林紓也在被追殺。

　　仲涵曦心里疑惑，而后又想到現(xiàn)在他們都不知道御鵠的情況，看來御羌也只是安慰他，才這么說的。不過現(xiàn)在也只能這么想了。

　　她們同時跳崖落水的，沒道理只有她一人活著?，F(xiàn)在她已經(jīng)昏睡了兩日了，那么御鵠應該也被找到了。

　　“嗯，會沒事的”仲涵曦點點頭，算是認同了御羌的話。

　　御羌見仲涵曦不糾結(jié)于此，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他還擔心仲涵曦追著不放呢。

　　而后轉(zhuǎn)頭看到那邊桌上他在山上找來的野果，看起來紅彤彤的，很是誘人。他嘗過了，味道還不錯。

　　“涵曦，你餓了吧？這里有我在山上找的野果。你嘗嘗?！庇寄昧藥讉€野果又回來，遞給仲涵曦。

　　仲涵曦下意識的伸手去接，手中一陣冰涼。圓圓的，不知道是什么?！爸x謝王爺?！?p>　　御羌將果子放到仲涵曦手中，“我?guī)湍銊兤?。?p>　　仲涵曦搖了搖頭，“我自己來。”

　　而后仲涵曦突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吃果子的動作停住，而后遲疑的盯著剛才御羌的方向。

　　“王爺？”

　　“嗯？”御羌不知所以，疑惑的看著仲涵曦，但是見她的眸子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不是在看他。

　　“天色暗了，為何不點蠟燭？”仲涵曦遲疑的問道，握著果子的手漸漸用力，指尖顯得發(fā)白。

　　這時，御羌才像是明白了，先前的那種怪異的感覺從哪里來的。

　　“你……說什么？”御羌輕聲的問道，小心翼翼的，怕驚嚇到什么。

　　仲涵曦心中一沉，然而還是不愿意相信，執(zhí)著的又問了一句。

　　“是沒有蠟燭嗎？”

　　御羌驚慌的看著仲涵曦的眼睛，眼中全然是茫然，不知所措。仲涵曦那黑黝黝的眼珠，直愣愣的盯著他，卻沒有半分光彩。黑漆漆的，空洞洞的。

　　“涵曦！”御羌驚叫。

　　這時，屋外安靜許久的樹上傳來清脆的鳥鳴。

　　鳥兒大多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物。所以……

　　現(xiàn)在應是白天，外面還能感覺到有暖暖的氣息，說明這是一個天氣還不錯的日子，至少陽光明媚。

　　“”我……我的眼睛？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仲涵曦眨了眨眼，感覺有些酸澀，手中的野果滑落，伸手做著各種動作，可是她一點影子也沒有看到。

　　就算是黑暗的夜晚，只要有星光，都能見到淡淡的影子的?？墒乾F(xiàn)在卻全是黑暗，她的世界在找不到一絲光明。

　　仲涵曦艱難的喘著氣，感覺心中有股酸澀的味道，直奔上來。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會濕潤，她還能感受到淚珠滑落那一瞬的滾燙和滴落時的冰涼。

　　御羌抬手接住那一滴冰涼，捧起仲涵曦的臉，替她擦干臉上的淚痕。

　　“涵曦，沒事的，會好的。我馬上帶你回京都。”說著，御羌用那被子裹住仲涵曦，準備連人帶被一起抱走。

　　但是仲涵曦搖頭拒絕，“不，我不去，我是一個瞎子了?！?p>　　仲涵曦雙手拍打著御羌，迫使他放下她，而后整個人縮到一起，緊緊地抱住自己。

　　“我是一個瞎子了。我不回去，我不回去?！?p>　　她現(xiàn)在心中的恐懼已經(jīng)超過了一切，她害怕在回到以前的地方，害怕在見到那些熟悉的人，害怕別人可能會嘲笑她是個小瞎子了。

　　她不想被別人同情，更不想面對母親失望的嘆息。

　　“好，不回去，我們不回去?！庇碱D住心中的急切，然后放慢語調(diào)，安慰著仲涵曦，好生得哄著。

　　此時的仲涵曦只想一個人安靜的縮在自己的殼里。作為一個天生驕傲的才女，她不能忍受自己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以前別人對她的贊譽有多高，那么以后只會說一句瞎子。

　　御羌也知道她是一個多么驕傲的人，失去了雙眼，對她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御羌小心翼翼的抱著仲涵曦哄了許久，直到她安靜下來。

　　見她閉著眼睛，以為她累了。憐惜的看著懷中之人，慢慢的將她放平，讓她睡得舒服。仲涵曦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擺弄。

　　而后御羌出去打了一盆干凈的水，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而后蓋好被子。

　　看著仲涵曦的睡顏，御羌安靜的坐在床邊，理了理那散落的頭發(fā)，眼中化不開的憐惜。這個小姑娘啊，一直都那么要強。卻偏偏讓他心疼，讓他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恨不得能揣在懷里，貼在心口。

　　“涵曦，不管怎么樣，我愿意一輩子做你的眼睛。”

　　趁著這無人的時刻，在她額頭上偷了個香。而后緊張的眨了眨眼，像做賊一樣溜了出去。根本沒注意到那床上之人眼睛動了動。

　　仲涵曦睜開無神的雙眼，愣愣的盯著上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

　　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說，就是這樣愣愣的發(fā)呆。也許日后她會常做這樣的事情。

　　剛才御羌說的話，她聽到了。

　　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也是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原來御羌對她竟是這般心思。

　　但是世事難料，即便是從前，他們也不可能隨心所欲，更何況是她現(xiàn)在這般模樣。一個瞎子，如何能配得上當今陛下的幼弟。

　　哦，對。

　　此刻仲涵曦尚且不知道京都發(fā)生了何事。

　　她翻了一個身，將自己整個人藏進被子里，卷成一個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