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妾
江三叔不自覺壓低聲音說:“江梅今天還捎了別的口信回來,說是江漓今天去鎮(zhèn)上的時候,恰好被鎮(zhèn)上的黃員外給撞見了……”
當(dāng)時的江漓雖然一身粗布衣裳,也沒怎么打扮,但精致的五官和顧盼生輝的眉眼,在一眾行人中依然格外惹眼,碰巧就惹了黃員外惦記。
江三叔繼續(xù)說道:“黃員外托人打聽到了江梅那兒……瞧那意思,是不介意江漓已經(jīng)有了孩子,想要納她作妾呢。如果咱們把這件事給撮合成了,到時候……”到時候江漓成了黃家的人,那六十兩銀子自然就輪不到他們來還了。
可江三叔的話還沒說完,卻再次被打斷了。
這回打斷他的是整個晚上都默不吭聲的江老爺子,也就是江三叔的親爹。
“不成!”江老爺子平時很少管事,可這會兒卻激動地反對說,“咱們江家再窮,那也是正經(jīng)人家,這十里八鄉(xiāng),哪家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會給人作妾的?再說,那黃員外我也見過,瞧著歲數(shù)都要跟我一般大了,小漓都夠給他當(dāng)孫女了!”
江老爺子知道自家老二打的是什么主意。
黃員外家里是有錢,把江漓送過去作妾,說不定黃家不但會幫江漓還清欠款,還會再送一筆聘禮銀子給江家。
可忽略黃員外的年齡不提,就說這納妾,說得好聽是門喜事,可實際上跟被賣去做妓子沒什么差別。
作妾要入賤籍,而一旦入了賤籍,往后就是個可以被人隨意買賣轉(zhuǎn)贈的物件,哪天主人家來了興致,讓小妾脫光衣服以身待客也是常有的。
所以這十里八鄉(xiāng)的人家,都寧愿自家姑娘嫁的差一點兒,也不愿意送去給人作妾。如果哪家真把女兒賣去作妾了,那背后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江老爺子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而且,他當(dāng)初之所以同意楊氏賣小饅,是因為小饅是個生父不祥的野種,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山焖战?,即使他再不在意這個孫女,也抹殺不了她身上的血脈。
作為大房剩下的唯一一根獨苗苗,他也狠不下心就這樣把江漓給賣了。
就連躺在床上的楊氏,對江三叔的提議也有些猶豫。
她倒不是心疼什么獨苗苗不獨苗苗的,而是怕萬一江漓給黃員外作妾的事,讓鎮(zhèn)上的崔主簿知道了,崔主簿會嫌棄他們家,再影響到小兒子的婚事。
因此江三叔的提議一出,一屋子人都沉默了下來。
江三叔也早就猜到,自己的提議會遭到反對。
說實話,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想這樣,所以一開始他才沒提黃員外的事,可誰知道江漓竟然瘋到敢去貸子錢!
他們家才傾盡家底,湊出小弟的聘禮錢,又哪兒還得起當(dāng)鋪的六十兩銀子?所以,江漓必須要去黃家作妾。
畢竟被人罵幾句,身上并不會少塊兒肉,可沒了家里的二十畝良田,可是要餓死人的!
江三叔狠了狠心,不顧江老爺子的反對,又對床上的楊氏勸道:“娘,我也就明說了,錢是江漓一個人借的,沒道理要咱們替她還,況且咱們也還不起。
“黃員外能看上江漓,那是她的福氣。黃家家財萬貫,江漓年輕又好看,嫁過去后肯定能得黃員外歡心,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咱家舒坦多了?黃員外還是個大善人,他不但不介意江漓生過孩子,還大度地表示,可以讓江漓帶著孩子一起嫁去江家,這天大的好事,江漓還能有什么不知足的?”
“而且,大概因為賣小饅這件事傷了江漓的心,我看她現(xiàn)在是越來越瘋了,連您的話都不聽了。這次是去貸子錢,下次指不定就敢殺人放火了,留在家里遲早是個禍害!”
楊氏被勸得有些意動,但仍然遲疑道:“可是……黃員外也住在鎮(zhèn)上,萬一哪個嘴碎的在崔主簿面前說道這事,豈不是會影響你小弟的婚事?”
江三叔平時在鎮(zhèn)上記賬,來來往往見識的人多了,一張嘴最會說道。
他“哎呦”一聲,又說:“黃員外在鎮(zhèn)上名聲赫赫,就是崔主簿見了也要禮讓三分,等江漓嫁去了黃家,黃員外就成您孫女婿了,崔主簿只會因此更看重咱家,怎么可能會影響到小弟的婚事呢?”
話雖這么說,但其實江三叔對崔主簿的心思也沒底,不過,比起小弟的婚事,他更在意二房會不會餓肚子。
楊氏被江三叔這一忽悠,頓時拍板說:“成,那就按你說的辦!”
江老爺子一聽,又要張口反對,楊氏扭頭瞪著他說:“你要是再替那個小蹄子說半句話,我立馬就一頭碰死在這兒!”
江老爺子頓時無奈地咽下話頭,不再吭聲了。
屋里的江二叔本來也想替江漓求兩句情,也被一旁的江二嬸給扯扯衣袖攔住了。
江容華則直接啐了一口說:“江漓不知廉恥生下野種,作妾都便宜她了!”
楊氏拿定主意后,未免夜長夢多,囑咐江三叔明天一早就去鎮(zhèn)上給黃員外回話,讓黃家人越快把江漓接走越好。
楊氏還讓人趁江漓熟睡,偷偷鎖上了她的房門,以免江漓知道黃員外的事后,再發(fā)瘋鬧出什么岔子來。
一見江漓要倒霉,江容華頓時一臉雀躍,她連覺也不睡了,自告奮勇要守在江漓門外,防著江漓逃跑,也防著家里有人會心軟,再悄悄把江漓給放了。
于是,第二天清早,江漓起床后,正要出門打水洗漱,卻發(fā)現(xiàn)房門竟然打不開了。
她皺了皺眉,對著房門用力踹了兩腳。
江容華正守在門前打盹,猛地被踹門的動靜驚醒,她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隔著門板對江漓喊道:“別踹了!門從外邊鎖上了,從今天起一直到你出嫁,你就老實待在房間里反省吧,省得老是出門惹事。”
“什么出嫁?”江漓敏銳地捕捉到了異常。
門外的江容華突然咯咯笑了兩聲,回答道:“喲,差點兒忘了告訴你,你馬上就要嫁給鎮(zhèn)上的黃員外,成為他的第七房小妾了。黃員外你應(yīng)該聽說過吧,咱們銅雀鎮(zhèn)上頂頂有錢的人家,雖然黃員外年紀(jì)大些、長得丑些、家里妻妾也多,可你也不吃虧呢?!?p> 江容華的語氣鄙夷而又得意。
她故意把黃員外形容得一文不值,又說江漓嫁過去不算吃虧,分明是在拐彎抹角嘲諷江漓也是個一文不值的爛人。
在這個以男人為尊的時代,女子最在意的無外乎是自己的相貌和夫君。
平日里,江漓在容貌上壓了江容華一頭,現(xiàn)在江漓嫁得不好,終于讓江容華扳回一城,所以這才十分得意。
江漓早就猜到,楊氏從她身上搜出來借據(jù)后,為了不被拖累,肯定會想辦法盡快把她驅(qū)逐出江家,斷了她跟江家的關(guān)系的。
可她卻低估了楊氏的惡心程度——沒想到楊氏賣完小饅,轉(zhuǎn)頭又要來賣她了,在趕走她之前,還要再利用她賺筆聘禮銀子。
這算盤打得可謂是十分精明了。
江漓心嗤了一聲,沒再繼續(xù)踹門,也沒理會屋外的江容華,而是退回屋內(nèi),思索起了眼下的處境。
只要她一天不脫離江家,楊氏就可以以長輩的身份隨意磋磨她,可她嫁去黃家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個所謂的黃員外,一把年紀(jì)了還想著納妾,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江漓可不想才出虎口,又入狼窩。
她要的是自由,是自己能主宰自己。所以,去黃家作妾是絕對不可能的。
江漓一邊想著如何逃婚,一邊走到床邊,幫被吵醒的小饅穿衣服。
小饅醒來后,恰好聽到江容華說的那番話,這孩子聰慧早熟,已經(jīng)從江容華的話里猜到發(fā)生了什么。
他憂心忡忡地拉著江漓的手問:“娘親,你會嫁給那個黃員外嗎?”
“當(dāng)然不會。”江漓想也不想地答道,“娘親誰也不嫁,等咱們從江家離開,往后就我們倆一起生活,好不好?”
“好!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孝順娘親的?!毙○z眼睛一亮,頓時又開心了起來,仿佛只要能跟江漓在一起,別的他就什么都不會害怕了。
這種毫無保留的依賴和信任,又讓江漓心頭軟成了一汪水。她忍不住低頭親上小饅的臉頰說:“寶貝真乖!”
就在江漓母子倆其樂融融的時候,屋外的江容華卻郁悶地直跺腳。
她昨晚之所以自告奮勇來江漓門前守夜,除了怕江漓逃跑以外,還為了能在第一時間好好羞辱嘲諷江漓一番??烧l知道她等了大半夜,嘲諷的話才剛開了個頭,她的嘲諷對象卻突然不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