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認主
掌柜的話音剛落,里屋忽地一下沖出來十幾個打手似的伙計,個個手持棍棒,把江漓和小饅給團團圍了起來。
“娘親!”小饅被這群來勢洶洶的人給嚇到,頓時打了個激靈。
江漓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轉(zhuǎn)向掌柜問道:“掌柜的,你這是什么意思?”
當鋪掌柜舉起手里的玉佩,對著窗戶透進來的光又照了照,十分篤定地說道:“這塊兒玉佩質(zhì)地不凡,絕非是你一個鄉(xiāng)下人能得來的,十有八九是你偷來的吧……我見你一個婦人獨自帶著孩子,也怪可憐的,就不報官了,但是這塊兒玉佩要留在我這兒,由我暫時替失主保管?!?p> 江漓這下終于明白了,敢情她是不小心進了家黑店。
當鋪掌柜見她的玉佩價值不菲,卻不想給錢,竟然打算要直接昧下來了,至于說什么“暫時替失主保管”,只不過是借口而已。
江漓皺著眉環(huán)視了一圈。
她對自己的身手還算自信,有把握能解決掉這十幾個打手,只是她現(xiàn)在懷里抱著小饅,如果真動起手來,恐怕會傷到孩子。
而且,對方行為囂張,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打劫,十有八九是背后有人撐腰,并且這撐腰之人還來頭不小。
江漓如今身份低微,如果不小心招惹了當鋪背后的人,往后的日子恐怕會后患無窮。
于是,她略思索了一會兒,裝作根本沒發(fā)現(xiàn)掌柜要強搶玉佩的心思,順著他話里的意思說:“掌柜的如果是懷疑玉佩的來歷,我可以解釋,但要污蔑我偷盜——即使是報官,我沒做過的事,也絕對不會承認的?!?p> 她也不等掌柜表態(tài),直接解釋道:“這塊玉佩是我夫家傳下來的。我夫家祖上原先富貴過,只可惜后來家族沒落,家里的許多寶貝都變賣了,只有這塊玉佩一代代傳了下來。如果不是我夫君亡故,家里又實在缺錢,我也舍不得把它拿出來變賣?!?p> 江漓隨口給玉佩編造了一個來歷,說它是小饅那個便宜爹的傳家寶。
銅雀鎮(zhèn)不算大,當鋪掌柜如果有心打聽,很容易就能知道她是江家的人。
上寮里江家世代種田,祖上更是窮得叮當響,絕對用不起這種玉佩,所以江漓沒敢說玉佩是自己家的,而是扯出了小饅的便宜爹當幌子。
畢竟,除了江家人以外,旁人都只知道她遠嫁過,但卻從沒見過她死去的丈夫,那也就是說……任憑她胡亂說起夫家如何,都死無對證,并不怕會有人拆穿她。
可當鋪掌柜卻根本不在乎江漓的解釋。
江漓猜的不錯,這家當鋪背后卻是有權(quán)勢撐腰,強搶客人值錢的物品,也不是頭一遭了。所以這塊玉佩到底是不是江漓偷的,完全沒有關(guān)系,反正最后她都要乖乖地交出來。
掌柜的料定江漓一個農(nóng)婦,肯定是不敢反抗的。
他貪婪地握緊手里的玉佩,一臉勢在必得:“你說玉佩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你若是能叫這玉佩應(yīng)上你一聲,我便信了你的話。”
玉佩是死物,當然不能開口說話,掌柜的明擺著是在耍無賴。
江漓皺了皺眉,目光看向了柜臺上擺放的一盆吊蘭。
那盆吊蘭,距離掌柜約莫有半尺遠,被養(yǎng)得極好,葉子又長又垂,好些都已經(jīng)垂到柜臺下面去了。
眼下正值吊蘭花期,幾朵稀疏的純白小花兒,半遮半掩地藏在繁茂的葉子中間,煞是好看。還有幾朵花已經(jīng)開敗了,但枝頭上卻結(jié)出了一包包的草籽。
江漓又盯著那些草籽多看了兩眼,忽然眼睛一轉(zhuǎn),抬頭對當鋪掌柜說:“我可以讓它‘應(yīng)聲’,這塊兒玉佩有靈性,是認主的?!?p> 她信誓旦旦道:“長期佩戴此玉佩,可以延年益壽,但只有它承認的主人才能擁有它,如果非玉佩主人,卻對玉佩起了歹心,輕則倒霉,重則可是會橫死的!”
江漓話音剛落,一旁安安靜靜生長的吊蘭,其中一根長葉子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忽地一下朝掌柜握著玉佩的手抽了過去。
掌柜的眼前一花,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幾根手指就被吊蘭鋒利的葉片給劃出了血。
他痛呼一聲,登時疼得松開了手指,手里的玉佩便啪的一下落在了柜臺上。
當鋪掌柜震驚的后退了兩步。
此刻屋內(nèi)門窗緊閉,室內(nèi)不應(yīng)該會有風(fēng)的,可剛才——江漓剛說完玉佩有靈性,柜臺上的吊蘭葉子就無風(fēng)而動,恰好割破了他拿著玉佩的左手。
這一連串的巧合,未免也太邪性了……
古時候的人都很迷信,對怪力亂神之類的東西十分敬畏。
掌柜的突然遭遇血光之災(zāi),心里不免有些發(fā)憷,一時間也不敢肯定,自己被吊蘭葉子割傷,到底真的是巧合,還是面前的這塊兒玉佩顯靈了。
他謹慎地沒再碰桌上的玉佩,而是試探地問江漓說:“你剛才說這塊玉佩能認主,到底是怎么個認法?”
江漓沒有說話,她逸逸然地伸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玉佩。
外圍的那群打手,見玉佩重回江漓手上,頓時嘩啦一下涌上前,作勢要從她手里再搶回來。當鋪掌柜卻皺著眉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別輕舉妄動。
江漓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
她自顧自把玉佩塞進小饅手里,然后把小饅放在了柜臺上,還趁著轉(zhuǎn)身的時候,一只手不經(jīng)意間掃過一旁的吊蘭,采了不少吊蘭的草籽,藏進了指甲縫里。
她示意小饅在裝柜的面前坐好,輕聲說道:“小饅聽話,先閉上眼睛,等娘親讓你睜開的時候你再睜開?!?p> 她剛才既然說了玉佩是夫家傳下來的,那玉佩的主人自然應(yīng)該是她的兒子,所以她才會把玉佩放進小饅手里。
小饅雖然心里疑惑,但還是聽話地閉緊了雙眼,又長又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江漓看出來他有些不安,忍不住又碰了碰他的鼻尖,安慰他說:“別怕,娘親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她邊說,邊用另一只手覆上了小饅握著玉佩的手,借機把剛才悄悄藏在指甲縫里的草籽,灑進了玉佩鏤空的間隙里,這才抬眼對當鋪掌柜說:“掌柜的你看好了?!?p> 當鋪掌柜本就緊盯著玉佩,聞言下意識又伸了伸脖子。
接著,不過一瞬間,被小饅緊握著的那塊玉佩上,突然長出了無數(shù)的翠綠色嫩芽。掌柜的還沒能分辨出那是什么嫩芽是什么植物,又見它們竟然緩緩移動,漸漸在玉佩上組成了一個清晰的“主”字。
頓時,當鋪掌柜雙眼都直了,整個人魔怔了似的,伸手想要奪過玉佩再仔細看看,可誰知手指尖剛碰上玉佩,那些嫩芽又忽地一下子生機盡失,迅速干枯成了碎末,撲簌簌從玉佩上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