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英跟著喬松高穿街過巷來到趙永福住的筒子樓前，小巷窄而擁擠，里面堆滿了各種雜物。趙啟英置身其中，像個剛出爐的漢堡，身體汗氣蒸發(fā)夾在兩片狹小的樓中，混合著各家做飯的香甜氣就這樣端上桌來。
蜿蜒的樓梯和擁擠的走廊仿佛沒有盡頭，她不禁感嘆如果沒有趙松高帶路，自己是絕沒可能走進(jìn)伯伯的家門的。
“來，就是這兒了?！眴趟筛呤炀毜卮蜷_有些銹色的門鎖，把東西都往客廳里支的餐桌上一扔，擦擦汗說道。
迎接趙啟英的是一間憋仄但極其整潔的房間，父親和大伯的整潔習(xí)慣如出一轍。家具不多，一進(jìn)門靠右手邊的是個陳年的棕色高低柜，雖有些腐舊，但里面整齊的碼著一些趙啟英沒見過的瓶瓶罐罐，看樣子是大伯喝過的酒。對面窗戶下放著一張與父親一模一樣的老書桌，左邊是柜子右邊是四個抽屜，上面同樣堆滿了書籍和資料。這張堆滿行李的餐桌是最簡易的復(fù)合板質(zhì)地，空心鋼腿兒的廉價之物。再往左就是一個磨舊的兩座布沙發(fā)，上面蓋著鏤空的白布，從扶手上隱約露出的破洞看，應(yīng)該是沒時間縫補，蓋個蓋頭遮遮丑。天氣潮熱，白色的房頂和墻身上都有大片反復(fù)陰濕的黃黑色痕跡，看來也沒時間處理。
趙啟英正好奇的打望著的時候，喬松高已經(jīng)倒好了一杯涼白開給她，她趕忙道聲謝謝一飲而盡，才算稍解干渴。
“師父今天晚上回不來，你看你想吃點啥，我給你弄?！眴趟筛咭呀?jīng)抹起袖子熟練地拿起鍋子準(zhǔn)備向門外走去。
“不用，不用麻煩了?！壁w啟英趕忙起身制止。
“沒事兒，師父不常做飯，所以換了這個煤氣爐子，我教你用，后面你就能自己做飯了?！?p> 趙啟英跟著來到走廊，看到一個周和平家差不多的但被銹蝕很久的爐子，心忍不住疼了一秒。她沒做聲，努力忘記自己曾經(jīng)見過這東西，跟在喬松高后面從頭學(xué)習(xí)著。
喬松高也沒客氣，炒了個簡單的蔬菜，兩個人就著趙啟英路上帶著沒吃完的饅頭吃了頓晚飯。飯后又給趙啟英詳細(xì)的介紹了如何打水，電源開關(guān)，趙永福節(jié)衣縮食省下來一點點布票糧票和幾十塊錢積蓄藏著的鐵罐，甚至親身示范如何把桿子抻出去晾衣服等等生活細(xì)節(jié)才算罷休。
該做的和能做的事兒都做完了，抬頭一看也才八點多鐘，喬松高犯了難。他想多在這兒待一會兒，可又不知道還能干點兒啥。
抬頭望望還在滿眼好奇打探四周的趙啟英，突然有了主意：“你累嗎？”
趙啟英如實回答：“還好，就是坐的有點久，有點累。”
“那咱們?nèi)プ咦?？?p> “這大晚上的去哪啊...”
“后面晚上有個市場，什么都有，我?guī)闳タ纯矗俊?p> “好??！”趙啟英想想也沒啥事兒就應(yīng)聲跟著去了。
跳蚤市場真是個神奇的地方，有人扎堆的地方就有小市場。尼龍繩裹著的電線紛繁復(fù)雜的交織在一起，上面穿起一個個白熾燈泡宛若夜空里點點繁星降世，把漆黑的小場地照的一片繁華。涌動的人群像一片片飛蛾，不遺余力的朝著點點光亮飛撲，生怕一個眨眼就錯過了什么稀世珍寶。
趙啟英好奇的四處打望，時不時踮起腳尖看看別人都在湊什么熱鬧。又對這五顏六色的一切充滿了好奇，一個接一個的可愛問題打暈了向?qū)趟筛摺?p> “這些人都是靠擺攤為生的嗎？”
“有很多白天上班晚上又出來擺點小攤補充家用的。”喬松高如實回答道。
趙啟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實在是她以前不曾想也不曾見過的生活方式。
兩個人干逛了一個多小時，趙啟英按捺著好奇心什么都沒有買，也謝絕了喬松高獻(xiàn)寶似的要買給她的小東小西，就這樣走走看看結(jié)束了一晚上的園游。
回家路上的街道兩旁，馬路兩邊全是搬著竹椅竹凳納涼的居民。幾乎每家每戶都不例外的人多房小，大家也只得把納涼的場地選在人流涌動的大馬路上。來來往往的歡笑說鬧的人群仿佛一個龐大的家庭，在像趙啟英這個新成員熱情招手。
趙啟英憑借著超群的記路能力，迅速分辨出了回家的道路。估摸著沒幾分鐘了，她才打破沉默開口問道：“前面我認(rèn)識路了，你快回家吧，要不家里該著急了。”
“我？嗨，我沒人等我回家。”喬松高笑著撓了撓頭。
“你父母呢？他們上夜班??？”
“哦，那倒沒有。我爸去世的早，我媽身體不好，前年就病逝了?！?p> “啊？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趙啟英慌亂的擺擺手。
喬松高笑道：“沒事的，怪我沒跟你說?！?p> “那你肯定很難過吧...”
“我都習(xí)慣了，我媽活著的時候癱在床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她常說她走了就是解脫了，或許對她來說，是真的解脫了吧。”
喬松高站在人流如織的街上抬頭望著點點繁星，似乎已經(jīng)變成星星的母親此時會給他一個明確的回答。
“你很想她吧?！?p> 喬松高點點頭笑了笑，對趙啟英說道：“我想她，也希望她快樂如果她真的快樂了，我就安心了?！?p> 章鐘晚也說過類似的話，起初趙啟英不太理解，人都走了還要顧慮什么快不快樂？知道趙啟平消失不見，她從驚慌失望到冷靜的接受現(xiàn)實，她也是真誠的希望自己的弟弟無論在哪個地方，只要他平安快樂就好，單純的希望他人在身邊，這一點，太自私了。
趙啟英愧疚于提起了喬松高的新鮮事，反而喬卻不這么想。他選擇老老實實道出實情是想看看這姑娘會不會嫌棄自己的家庭，結(jié)果當(dāng)然是令人欣喜的。
她的安慰，她的善解人意都恰到好處，讓喬松高覺得安心又舒服。
“好了，把你送到我任務(wù)就完成了，你快進(jìn)去吧，明天我?guī)煾妇突貋砹恕！?p> “那你...”
“我回廠里接師父的班兒，我換他回來?！?p> “你們這么忙啊？”
“現(xiàn)在還在建設(shè)階段，我都一個多月沒休了，還要感謝你讓我難得有一天休假呢?！?p> 喬松高撓撓后腦勺，羞澀的說道。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們那么忙。早知道早點讓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