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春腰酸背疼的回到家里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鐘了，雖然不算深夜，但溫柔晚風帶來的陣陣青草香在極大程度上安撫了她燥熱的情緒。
“哎？人呢？”張桂春正要敲院門，卻發(fā)現(xiàn)院門只是虛掩，并沒有繁瑣，隱約也只能看見客廳里趙永康工作的身影透過微弱的橘黃色燈光堅實的鋪在院子里。
“孩子們呢？都睡了？”張桂春輕輕推開房門問道。
“都出去了?！壁w永康轉(zhuǎn)過身來，疲憊的揉搓著雙眼嘆了口氣回答道。
“嗯？這么晚出去干啥？”
“啟平還沒回來，啟英夜班，磊子說出去看看?！?p> “還沒回來？你說這孩子不會出啥事吧？”
“二十多的大小伙子了，能有啥事兒啊。老婆子啊，你幫我捏兩下子吧?！?p> 趙永康的新項目一直不太順利，他不得不日夜苦戰(zhàn)。雖然他不愿承認，可實則繁重任務和高飽和的思考已經(jīng)將他枯槁的身體拖進了疲憊的深淵。仿佛一場他和年齡較勁的比賽，對手一直提醒他無法快速獲勝的原因是他早已力不從心。
張桂春對自己丈夫的身體狀況一直了如指掌，但面對丈夫的工作難題，她唯一能做的除了讓他吃好穿好就是管好孩子，少讓他操心。
“孩子們都大了，工作的事兒你就別那么費勁了，再過幾年都該退休了，你說你...”
趙永康拍拍肩頭上那雙粗糙的手，示意妻子別再說下去了。
“知道你不愛聽，可是歲月不饒人。再過兩年孩子們都結(jié)婚了，我們都該當爺爺奶奶了，該服老就得服老。”
“哎，我現(xiàn)在干的多一點，孩子們將來的工作就能輕松一點，我也是為了孩子們嘛。”
“大道理我不懂，但是你要是倒下了你讓我以后咋辦？”
“我的身體我心里有數(shù)。要是我倒下了，你快趁著還年輕，帶著孫子再嫁一個?！?p> 張桂春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丈夫后背上，氣呼呼的說道：“你可別想甩下我??！我可告訴你，我生是你老趙家的人死了也是你老趙家的鬼！我這輩子還沒跟你過夠呢，誰想娶我啊，那讓他下輩子請早吧！”
平日里孩子們都在家，老兩口也難得有機會斗斗嘴。這個短暫的瞬間，兩人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個夏天。在村口的山坡上，微風幫張桂春挽起她的碎發(fā)，露出那張?zhí)O果似的小臉兒。那是他們相親后第一次見面，張桂春望著旁邊這個少言寡語卻又英氣逼人的少年，內(nèi)心有無數(shù)個聲音向她高喊：就是他了！他就是你的命！
“走吧老趙，我給你打點水擦擦再看吧，背上都濕透了?！?p> “好，我這就來?！?p> 老兩口在家其樂融融，趙啟磊卻沒閑著。他跑去小胖家才得知今天并沒有自己預想的游泳項目，而且下了班哥哥就自己走了，連小胖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沒頭蒼蠅似的在家屬區(qū)一排一排的亂撞，直到走到章鐘晚家門前，他像被人施了定身咒，腳底沾在門口，一步也挪不開了。
“哎？你咋這兒干啥呢？聽墻根兒??？”好巧不巧馬小麗此時跟章鐘晚一起從屋里走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要回家。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在那兒瞎說啥呢！我這不有事兒么！”
“啥事兒?。砍錾妒聝毫?？”馬小麗嗅到八卦的味道，立刻湊了上來。
“也沒出啥事兒，就是我哥不知道去哪了...”
“什么？啟平哥？我爸在醫(yī)院你沒去看看嗎？”
“我剛?cè)チ耍惆终f他下了班來轉(zhuǎn)了一圈就走了?！?p> “轉(zhuǎn)了一圈就走了？”
“嗯，大概兩三點鐘吧。”
“那會兒我倆出去送藥了，后來我們就直接回家了。”章鐘晚迅速交代著行程。
“不是，我們還去聽墻根兒了！有驚天大秘密！”馬小麗急著邀功。
“回來到現(xiàn)在也沒見過我哥是么？”
四只大眼睛齊刷刷的閃著迷茫的光芒，一齊搖搖頭。
“那他能去哪呢...”趙啟磊把眉毛擰成一朵愁云，掛在額頭上。
“要我說這啟平哥，真是干啥啥不行，拖后腿第一名?！瘪R小麗不自覺的嘟囔出來，旁邊的章鐘晚趕忙扯扯她袖子示意她別再說了。
“都啥時候了你能不能不添亂了！”趙啟磊聽到這話立刻氣的火氣冒的直沖天。
“我說啥我就...”馬小麗話還沒說，章鐘晚一把拉住她說道：“小麗你快別說了，當務之急咱們現(xiàn)在得找到啟平哥在哪??！”
趙啟磊的大腦立刻分解出解決方案，每一個結(jié)果的脈絡走向都清晰的擺在他眼前。
“這樣，你倆去廠里看看，如果不在廠里就去找我姐，把她叫回來。我先回去安撫我爸媽，跟他們說我哥跟我們在一起，在你家玩，我們晚點回去。切記，一定不要聲張，完了還在這兒集合。”
三個人在茫茫夜色中，急迫而又隱秘的出發(fā)了。
“哎？爸媽你們還沒睡??？”趙啟平一推開門看到書桌前埋頭工作的父親和沙發(fā)上納著鞋墊的母親，用一口粗氣使勁壓在怦怦狂跳的心臟上，黝黑的皮膚暫時遮擋了漲紅的臉龐，如常的發(fā)問道。
“等你和你哥啊！你倆又跑哪瘋?cè)チ耍堪?？怎么只有你自己回來了？你哥呢？”張桂春確認自己只聽到一個人的聲音，提出了一系列疑問。
“哦，這不考完試沒事干嘛。加上鐘晚今天不值班，我們就一起在章伯伯家里玩呢...我回來拿...拿奶糖來了！”
“你們?nèi)齻€鐵三角啥時候帶上你哥玩了？”
“嗨，碰見了唄！”
“你們玩兒啥?。俊?p> “章伯伯的跳棋?。∪硕嗖藕猛媛?！媽你們早點睡吧，我們還要再玩一會兒！”
“章院子真是把你們慣壞了，我就說...”
張桂春正要開始嘮叨，趙啟磊立刻沖上去，攔住媽媽的肩膀說道：“哎喲媽，我們好不容易考完了就讓我們放松一下嘛！再說了，我們輕松了，鐘晚馬上要開始沖刺了，以后都沒機會一起玩兒了，你說是不是？”
張桂春推開兒子，搖搖頭說道：“去吧去吧，兒大不由娘啊！”
“好嘞爸媽，你們趕快睡吧！可別等我們??！”
張桂春望著兒子消失的背影，把心放進肚子里，扔下手里的活兒去鋪床了?？蓜倓偝鲩T的趙啟磊，整顆心已經(jīng)跳到了嗓子眼，月色下黝黑的臉變的慘白。他預感到前面漆黑的路仿佛要走好久，不如用跑的吧，或許，能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