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笙來到自己家里的時候,幾乎已經(jīng)擠不進房門口了。
正當(dāng)午時,天氣炎熱,陽光火辣辣地刺眼,照得人身上發(fā)汗。
在莫小笙家門口,老老少少的鄰居們都或蹲或站,或者有的干脆坐在了莫小笙大門前的臺階上。
只這么一眼掃過去,便見不少人都捉著裝了死雞的籃子,一面往院內(nèi)張望,一面口干舌燥地拿手背扇著風(fēng)。
莫小笙在心里咯噔一下……這也沒人跟她說過銀票這次得罪了這么多人啊。
她又想,得虧沒讓羅子和二鐵跟著,不然就憑這人人喊打的陣仗,非讓他們把自己笑話死不行。
她遠遠地見日頭毒辣,大家伙兒一個個都曬得紅了眼,沒有忙著上前,先打發(fā)一旁跟她來的伙計先去外面街口買了桶杏皮茶,又鼓足勇氣抬步走了過去。
“莫小笙來了!”
不知道是誰吆喝了一聲,圍在莫小笙門前的人們一下子都跟打了雞血一樣騰地站了起來,然后就跟向日葵一般掃向了莫小笙站著的方向。
被目光聚焦的莫小笙極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擠出一個笑來:“叔,嬸兒~我回來了。”
她拿過一旁伙計手里的一晚杏皮茶,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外頭熱,咱們先去屋里歇一歇,喝口水吧?!?p> “不用這么麻煩,先把活說清楚?!?p> 在最前面的一位中年漢子走在最前面,迎著莫小笙大聲道:“莫老板,你家里的貓不是一次叼走我家的雞了,之前雖說也都賠給了我們錢財,但這屢教不改的,你也該給我們個說法吧?!?p> 莫小笙連忙拱手道:“是我不是,是我不是,最近出了門,忘記托人管教它了。”
一位白發(fā)老者慢慢走來,正是莫小笙這條街的街長,他看著莫小笙,嘆息一聲:“小笙啊,你來這里住了這么多年,無父無母的,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我也打心眼里喜歡你這個機靈孩子,平日里也想著盡量能照應(yīng)就照應(yīng)著你些。”
莫小笙忙不迭點頭:“街長,我都知道?!?p> “但是吧……”
老者話鋒一轉(zhuǎn),厲色道:“你要是管不好家里的牲口,給別的鄰里家添了亂,咱們平日里街頭巷尾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該說你就得說你,該教訓(xùn)也得教訓(xùn)著?!?p> 他指著周圍的鄰居給莫小笙道:“你看看,這一條街都讓你攪和地不得安生?!?p> 莫小笙自知理虧,也不敢回嘴,只能乖乖聽著訓(xùn)。
“就是?。 ?p> 一旁一個年輕人大聲插話道:“我家里的那只母雞都是留著下紅皮雞蛋,給我坐月子的媳婦兒補身子用的。不是我說,這要是萬一大人和小孩兒出了差錯,你擔(dān)待得起嗎?”
莫小笙心道你媳婦兒吃不上雞蛋也就罷了,為何大人小孩的帳都要算在我頭上,但表面上卻也只能連連點頭道歉道:“是我不是,回頭一定賠給您?!?p> 這人一見莫小笙服軟,瞬間來了勁:“這次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在你門前賴著不走了?!?p> “就是!把話說清楚!”
眾人在烈日炎炎下等了這么久,早都一個個憋了火,當(dāng)下都來了勁,唾沫星子齊飛,把莫小笙給里里外外好好數(shù)落了一頓。
莫小笙這幾天一直連軸轉(zhuǎn),本來就沒什么精神,又讓這爆太陽一曬,當(dāng)下也沒了力氣爭辯,就像個打蔫了的茄子一樣,老老實實地受了。
好困啊……
她胡亂一一道了歉,腦子卻早就不轉(zhuǎn)了,心里來來回回就這么一句話晃悠著。
一旁的小伙計跟了莫小笙這么長時間,不管是去要賬、進貨還是打群架,從來都沒輸過底氣,又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當(dāng)下看著莫小笙臉色不好,拳頭已經(jīng)捏的嘎巴響了,但又見東家對他頻頻搖頭示意,也只能忍了,擋在莫小笙面前道:“各位,我們東家在外面忙了幾天了,真的是累得不行了。大伙兒就行行好,先回去吧,回頭我們一定登門道歉?!?p> 莫小笙說話都嫌累得慌,也沒吱聲,只是蔫蔫地站在那兒。
周圍人還沒有要罷休的意思,好在街長本身無心鬧事,看到莫小笙也是一陣心軟,便轉(zhuǎn)頭對大家說:“既然莫小笙已經(jīng)回來了,我怎么也會讓她給大家個交代。外頭熱,大家就先回家吧。”
眾人聽了街長的安撫,都一哄而散,莫小笙好容易喘了口氣,連忙給街長行禮感謝道:“多謝街長幫我解圍?!?p> “你?。 苯珠L搖頭嘆息:“我和你說,你這次是真的把鄰里鄉(xiāng)親們都給得罪了,光靠賠點錢,這次怕是沒那么容易解決了?!?p> 莫小笙點點頭:“我也知道。”
“要我說,你就把你這只貓給送出去,要是沒人愿意要,你就把它給放到林子里去,本來就是只野山貍,你把它成天養(yǎng)在家里,也不合適不是?”
莫小笙沉默了半晌,又道:“我回頭想想辦法,盡量給銀票拴個脖繩,教訓(xùn)著它點兒?!?p> “你教訓(xùn)它一兩次,關(guān)鍵是牲口它不長記性啊?!?p> “銀票不是牲口。”
莫小笙突然道:“我自小無父無母,也沒什么親人,這只貓救過我的命,又陪我了這么些年,也算是我的親人了,我不能恩將仇報就這么把它送走。”
“你這……嗨呀?!苯珠L很鐵不成鋼地一甩袖子:“為了這么一只貓把周圍的鄰里都給得罪了,我看你之后還怎么住。”
莫小笙沒有回話,又語氣誠懇道:“鄰居那邊可能得麻煩街長您,幫忙把住戶的損失給我一并說一下,我也好賠禮。”
街長又勸了兩句,莫小笙還是絲毫沒有把那只野貓送出去的意思?;盍肆呤甑睦辖珠L拿著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看了莫小笙一會兒,無奈地答應(yīng)了一聲,憤憤地走了。
“東家?!币慌缘幕镉嬕话逊鲎∧◇希骸澳銢]事兒吧?!?p> 莫小笙有點兒腿軟,先站直了身子,搖搖頭道:“沒事,先回去?!?p> 伙計摸索著鑰匙開了房門,大門吱呀一聲推開,莫小笙向里走近。只見屋內(nèi)安靜無人,什么動靜也沒有。
莫小笙憋著火問道:“銀票呢?不是讓你們把它鎖在屋子里了嗎?”
“東家,這銀票……根本關(guān)不住啊,忘記跟您說了,銀票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闖禍,我也是好些日子沒見過它了?!?p> “你……”
莫小笙讓這一人一貓氣的頭疼,奪過小伙計手里的杏皮茶,猛地灌了一口,又喘了口氣道:“先出去把它找回來?!?p> “東家,你歇會兒吧,我去把銀票找回家里來?!?p> 莫小笙頭暈地厲害,扶了扶額,閉著眼睛點了點頭:“行,你先去吧?!?p> 小伙計聽罷,連忙滿口答應(yīng)著邁步前行,走了兩步后,突然不動了。
莫小笙站在小伙計身后,直覺出面前人影一頓。她眼睛還半閉著,無奈道:“又怎么了?”
“晏……晏晏晏主事……”
莫小笙聽罷,本來昏昏沉沉的頭腦瞬間恢復(fù)了清明。
晏銘。
她轉(zhuǎn)身走上前去,只見晏銘一身雪袍,眉目如畫,十分靜好地站在街道對岸的屋檐之下。馮九抱著胸站在晏銘身后,簡單點了個頭,也就算是行禮了。
而后,她又聽見一聲分為熟悉的喵嗚聲,她低下頭,果然看到好久不見的罪魁禍?zhǔn)祝櫚椭粡堌埬?,從晏銘身后走了出來?p> 它大概也是心虛,和莫小笙對視一眼,便又縮回到了晏銘身后。
小伙計見到銀票心頭一喜,心道,可總算把這個祖宗給找到了。
當(dāng)然,他也心生疑惑,銀票跟晏主事見過嗎,為什么會被他給帶回來?
莫小笙當(dāng)然知道這一人一貓之前見沒見過。當(dāng)初若不是為了捉貓誤入了穆府,自己也不會和晏銘結(jié)識,更不會有之后的這些合作。
不過他們今天又是怎么勾搭上的,她倒是著實好奇。
她沖著銀票擺擺手,示意它過來,誰知道這只恬不知恥的大貓往后退了退,縮得更嚴(yán)實了。
嘿,還真把晏銘當(dāng)靠山了。
“銀票想必是肚子餓得厲害,又去穆府捉雞吃,被馮九撞見了?!?p> 晏銘擋在銀票面前,慢慢道。
莫小笙聽到晏銘說銀票是因為肚子餓才出去闖禍,莫名其妙火氣就消了一大半,反而生出幾分愧疚來。
不管怎么樣,畢竟是自己把它忘在家里在先。把它憋急了也是情有可原。
晏銘還站在那里,見莫小笙遲遲不說話,展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問道:“怎么,莫老板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
莫小笙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張了張嘴,剛要說句什么,突然覺得頭腦一陣發(fā)暈,而后便兩腿一軟,直直地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