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胡大老爺真是當土豪當慣了,出手闊綽,可他也不看看自己淪落到了哪般田地?白蓮有些哭笑不得,可她心里也知道對方是為了她好,才故意這么夸大其辭哄她開心而已。
“老爺?shù)男囊馕翌I(lǐng)了,以您的才干,日后要送我一車元寶,我知道對您來說絕非難事,可現(xiàn)在老爺身有難處,聘禮還是不要了吧!”
“送!必須要送的,我胡雪巖七房夫人每家都送一車元寶的,這次也不能委屈了你??!”
好吧,當土豪上了癮也是一種病,得治!白蓮心想,不過,心里倒是滿滿的感動,試問天底哪個懷春少女不曾有過幻想,夢想著那么一天,有一個蓋世英雄,拿著豐厚的彩禮,風(fēng)光無限地迎娶她過門!
“可是老爺,其實白蓮心里只希望您一直在這里長相廝守就心滿意足,白蓮并不貪圖錢財,老爺千萬不要為以身我犯險!”白蓮以一個江湖兒女的胸襟坦誠地說道。
胡雪巖心里一陣感動,他緊握住對方的小手,“你放心吧,我從商這么多年,從來不會拿生命來博取高風(fēng)險收益,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你,等我回來!”
“一言為定!”白蓮俏皮地伸手作拉勾狀。
“嗯。”
兩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
去往滬市的一條客船上,一個清矍的身影佇立船頭,看著江中的水流洶涌澎湃,胡雪巖的心里同樣起伏不定,水流有漲潮也有落潮,正象人生有高峰也有低谷!
故天將降大任于他胡雪巖,必讓他的人生充滿風(fēng)波,讓他的命運多舛多難,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以增加他那熠熠生輝的才華!
古應(yīng)德跟大刀王五走了過來,“大先生,外面風(fēng)大,您身體尚未全愈,還是到船艙休息吧!”
“好啊,應(yīng)德,走吧!”
胡雪巖跟古應(yīng)德并肩而走,王五則是拖后胡雪巖一步,隨時護在老爺?shù)纳磉?,這也是他們長久以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
“應(yīng)德,朱本昌的情況打探到了么?”胡雪巖忽然問到。
“有了,大先生,上次您安排我之后,我就聯(lián)絡(luò)到了滬市青幫的扈老,據(jù)扈老提供的情報,阜康錢莊歇業(yè)之后,朱本昌就投靠了邵友濂,據(jù)說他給官府捐了紋銀萬兩,買了個施粥場的差事……”
“朱本昌一個錢莊分號的掌柜,他哪來的那么多銀子?”大刀王五插了一句話。
“還不是貪了羅夫人的錢!這對喪盡天良的奸夫淫婦,男盜女娼!”古應(yīng)德憤憤地罵了一句。
一提到羅夫人,胡雪巖不禁心里一陣疼痛,他閉上眼睛,捂住胸口停了下來,王五趕緊上前一步,攙扶著老爺,跟古應(yīng)德一起讓胡雪巖扶到軟鋪上,大刀王五忙著給老爺脫下長衫外套,再裉掉鞋襪,胡雪巖指了指床尾,王五會意,趕緊把那人大厚枕頭墊在胡雪巖的背后,讓他斜靠在床頭。
這時古應(yīng)德也找來了開水,解開一包藥給胡雪巖服上,半晌之后,胡雪巖終于平靜下來。
古應(yīng)德抽空小聲吩咐大刀王五,“大先生家的私事,以后別問了,回頭我跟你講!”
“嗯嗯。”王五連連點頭。
他也明白,如今老爺家破人亡,羅夫人投水,老夫人病逝,這是對他無比沉痛的打擊,在胡雪巖的心里,那就是一顆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痛得令人撕心裂肺!
“老爺,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名震京師的大俠,大刀王五,此時倒象個做錯事情的孩子,認錯的樣子也挺可愛,古應(yīng)德不禁啞然。
“沒關(guān)系,我還想讓你給朱本昌送份大禮呢!”胡雪巖輕聲道。
“什么?”古應(yīng)德跟王五都不解其意。
“那張藏寶圖我重新制作了一份,你撕下一半,把它送給朱本昌!”胡雪巖看向王五。
大刀王五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大先生的用意是?”古應(yīng)德在旁邊用垂詢的眼光看著胡雪巖。
“我們?nèi)齻€人,只有你跟朱本昌不熟,”胡雪巖看著王五,“我已經(jīng)計劃好了,我也打算給朱本昌夫婦送一筆大禮,但羅夫人送給他們的是金貨,而我送給他們的,是災(zāi)禍!”
“大先生,其實我們?nèi)齻€人,憑自己的能力也能找到藏寶地點???”古應(yīng)德為人一向謹慎。
“這個我知道,但我們畢竟是外地人,滬市太大了,我們又不熟悉地形,找起來太過麻煩,而且我們這樣做事,免不了要大張旗鼓,驚動很多人,很容易引起人們的懷疑,要是萬一驚動了官府,后果不堪設(shè)想!”
“大先生說的極是!”古應(yīng)德附合道,“朱本昌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方面自然要比我們有優(yōu)勢得多!而且這個老流氓一向做事低調(diào),不愛聲張,確實是尋寶的最佳人選!”
“可是,這樣一個城府極深的人,萬一他壞了咱們的大事怎么辦?”大刀王五提出了自己的疑慮。
而胡雪巖則是笑而不語,安心地享受著古應(yīng)德跟王五兩個人一個揉肩,一個揉腿,一副輕松的表情。
“放心吧,有大先生親自坐鎮(zhèn),運籌帷幄,諒他朱本昌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來!”古應(yīng)德信心十足地說道。
“那萬一呢?”
武力值爆表、威震京師的大刀王大俠,要讓他去殺個人,那絕對沒問題,可他現(xiàn)在的任務(wù)卻是要和老奸巨滑、城府極深的老流氓朱本昌玩心眼,斗智斗勇,王五的心里那是真的沒底兒!
“他朱本昌經(jīng)營滬上多年,不是也一直只能給大先生當個伙計使喚!即便這個老流氓真的能呼風(fēng)喚雨,神通廣大,但他這只孫猴子還是翻不過大先生的手指山,你就照大先生安排放心做吧!”
……
話說滬市的能人朱本昌,自從阜康錢莊倒閉之后,他就在夫人的資助下,深夜找到滬市衙門的一把手邵友濂,二話不話直接遞上了萬兩白銀,有錢好辦事嘛,邵友濂也是個爽快人,當下大筆一揮,直接批下一個粥廠給他經(jīng)營。
所謂粥廠,就是負責(zé)每天給那些無家可歸的難民施粥,就象現(xiàn)在的義工一樣,而且不收一紋錢,完全是免費的!
有些人可能要問了:這開粥廠不就是搞慈善么?花費重金買這種免費差事來做,朱本昌是不是腦子有?。?p> 沒錯,開粥廠本身是不收錢的,但是,由于粥廠是屬于公家性質(zhì)的,算是與政府合作經(jīng)營,所以皇家有專項拔款,而且每年的數(shù)額絕對不少!否則也不會有富商們爭破頭皮也要搶這種苦差事做了,當時在滬市也只有三家有資格開粥廠而已。
而且朱本昌的精明之處還在于,他利用在阜康錢莊學(xué)到的做假帳那一套,虛報采購成本,篡改帳目,瞞上欺下,從中撈了不少油水!
最近幾天以來,朱本昌注意到一個特殊的食客,只所以他稱這個人為“食客”,而不是難民,是因為他很象個有些身份的人,起碼他的衣服齊整,身體強壯,跟他身前身后排隊取粥的那些衣衫襤褸、渾身散發(fā)餿臭的瘦弱難民們完全不同。
當然,他發(fā)現(xiàn)這個人仿佛也在關(guān)注他,有意無意地想跟他套近乎,不時沖他擠眼睛,于是朱本昌湊過去,問道:“你,有事?”
“老板,”那人低聲說道:“我看您整天給我們施粥,從來不要一紋錢,我覺得你是個好心腸的忠厚老實人,所以,我想跟你談?wù)?!?p> “你貴姓???”朱本昌只當對方想討好他以對多給他點好處。
“我姓王,王五?!?p> “哦,跟京城里一個大人物同名?。 敝毂静傅木褪谴蟮锻跷?。
“我這名字叫著順口唄!”王五笑了笑,“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啊,光我認識的就有兩三個跟我同名!”
“王老弟有事就說吧,我這人很好說話的!”
“我這可是件大事,不得了的大事!”
王五有意無意地抖了抖掛在腰間的錢搭子,發(fā)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明顯是元寶之類的金銀之物!
“那走,到我家說去!”
王五被朱本昌領(lǐng)著到了他的家里,朱家的宅院幽深氣派,雖然門面很內(nèi)斂,但是里面卻是富麗堂皇,可見朱大掌柜是個不愛顯山露水的低調(diào)富豪!
朱本昌的太太是個濃妝艷抹的半老徐娘,走路搖曳多姿,標準的一個老來俏兒!
她打量了下王五的全身上下,再看了看對方手上提的那個有些鼓鼓的錢搭子,說道:“你不會是個‘長毛’吧?”
長毛是對當時太平軍的官方稱呼,跟流寇或強盜是一個概念,抓到都是要砍頭的,若是民眾舉報給官府也有獎勵。
王五一驚,趕緊把里面的銀元寶全部拿出來,“老板,太太,外面查的很嚴,我也走投無路了,求你們收留我吧,這是我跟你們送的見面禮!”
朱陳氏果然見錢顏開,嘴巴卻客氣得很,“你這孩子說什么話呢,看你長相跟我家兒子也差不多,我們怎么會忍心舉報你呢?”
“謝謝太太了!”王五說道,“對了,令公子呢?”
“死了!”
朱本昌夫妻的樣子都是心有戚戚焉,看來壞事做的太多,確實是報應(yīng)不爽啊!
“那就好!”王五冷不丁來了一句。
“嗯?”朱本昌夫妻同時抬頭,兩道陰寒的目光直直地瞪視著王五。
“不是,不是,”王五自感失言,慌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其實我來這里,就是想給你當義子的,要不然的話,我真不敢跟你說出這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有一張藏寶圖,若是能找到寶藏的話,咱們可就發(fā)達了!”王五興奮地說道。
“什么藏寶圖?”朱本昌夫婦將信將疑。
“你們聽說過東王楊秀清的藏寶傳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