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跳上船頭，就見船艙里一張小幾，擺著幾樣小菜。一人手持洞簫，起身相迎，竟是長江三十六水寨總寨主盛千帆。
虞子墨也是略感驚訝，道：“不想寨主還擅音律，這一曲念奴嬌，當(dāng)真是蕩氣回腸。”
盛千帆哈哈大笑，道：“虞長老這是夸我么，怎么，我一個泥腿子，就不能有點雅好。”
虞子墨笑道：“更不想盛寨主言辭也如此犀利?！?p> 兩人相識一笑，盛千帆朝沈放也點一點頭，略感驚奇，道：“沈小弟，你怎么也跟虞長老一路？”
沈放道：“自是巧合順路而已?！蔽⑽⒁恍?，又道：“虞先生高風(fēng)亮節(jié)，光明磊落。難道會為難我一個小輩，挾持威脅我燕大叔不成?！?p> 話一出口，虞子墨跟盛千帆兩人都是一怔，半晌才同時哈哈兩聲。虞子墨尷尬之色，溢于言表，打個哈哈，道：“我這小友就愛玩笑?！?p> 盛千帆含笑看沈放一眼，道：“是，是，早有領(lǐng)教。里面請?！?p> 這船看著不大，船艙卻是不小，三人入內(nèi)坐下。虞子墨問道：“盛寨主怎會在此。”
盛千帆道：“乃是約了人一起過河?！?p> 虞子墨道：“哦，不知何人，居然勞動盛寨主親自相送?！?p> 盛千帆笑道：“這不是來了?！鄙焓忠恢?，就見河堤之上，兩人正快步行來。
到了近前，竟是崆峒派的酆宗衡與他徒弟尹巢關(guān)。
盛千帆與虞子墨又起身相迎?；氐脚撝?，尹巢關(guān)見沈放坐著，登時就不高興，狠狠瞪他一眼。他與酆宗衡前來，盛千帆和虞子墨都起身相迎，這小子卻敢坐著不動，當(dāng)真豈有此理。
酆宗衡與兩人客套幾句，盛千帆揚(yáng)聲道：“人都來了，船家，開船吧?！?p> 后梢有人應(yīng)聲道：“好咧?！?p> 欸乃一聲，船身微晃，船已離岸。這操船的顯是個行家里手，木櫓聲響，嘩嘩水流，片刻已經(jīng)出岸數(shù)丈。
虞子墨笑道：“我說誰這么大的面子，竟要盛寨主親自相送，原來是酆長老。”
酆宗衡道：“順道而已，這長江淮河，都是盛寨主的天下，不叨擾他麻煩誰?！?p> 盛千帆道：“都是難得的貴客，提什么叨擾。來，我準(zhǔn)備了幾樣下酒的小菜，大伙邊吃邊聊?！?p> 尹巢關(guān)瞥沈放一眼，不屑之意，溢于言表。他嵩山吃了蕭平安的悶虧，連帶沈放看著也極不順眼。
沈放看也不看他，自顧埋頭吃菜。
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了六個菜，分量本不算少。盛千帆與酆宗衡師徒相約，想是沒料到又添了兩張嘴。而且這個沈放，旁人說話，他自顧吃喝，一個人吃的比三個人還多。
尹巢關(guān)終于忍不下去，將筷子往桌上一拍，道：“兀那小子，你也懂點規(guī)矩！”
沈放哦了一聲，又夾了塊肉下肚，對幾人道：“三位前輩，吃啊，吃啊。”
三人哪好意思，酆宗衡擺手，道：“我等都是不餓，小友請便?！?p> 沈放道：“你看，他們都不餓。”忽然回頭朝后梢道：“船到河心啦，后面這位高人，一起來吃吧?！?p> 尹巢關(guān)皺眉道：“你愛與下人混作一處，自己去后面好了?！?p> 盛千帆卻是驚奇，道：“小弟你如何知道？”
沈放道：“桌上擺了四副碗筷，我等上來，盛寨主又加兩幅。劃船這一位，自然也是客人?！?p> 虞子墨神色一動，酆宗衡乃是后來。他先前進(jìn)來，桌上四副碗筷，自然也看見。但后來盛千帆補(bǔ)了兩副，他卻并未留意。都說江湖險惡，出門要多帶一雙耳朵，一雙眼睛，少帶一張嘴。多看，多聽，少說。但真正能做到觀察入微的，卻實是鳳毛麟角。
酆宗衡呵呵一笑，道：“小友果然心細(xì)如發(fā)，不知可能猜到后面何人？”
沈放道：“這一位可了不得，是個神仙。”
尹巢關(guān)道：“胡言亂語！”
沈放道：“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馮先生還不進(jìn)來么？”他聲音忽變，竟和方才那應(yīng)答的船家一模一樣。
船身一晃，似停在了河中。隨即一人走進(jìn)艙來，長眉細(xì)目，右臉大大一塊青記，竟真是自號興宋大帝的馮八千。
盛千帆笑道：“這是地理簧，據(jù)聞沈小弟精通口技之學(xué)。這天南地北的話，過耳不忘，聽了便能學(xué)。”
馮八千道：“不過貧道與沈少俠就見過一面，適才我不過答應(yīng)一聲，居然也瞞不過他?！?p> 虞子墨和酆宗衡都是不識馮八千，聽聞此人竟是如今帶著兩三萬兵馬，被金兵稱為跗骨之蛆的興宋大帝，也是吃驚不小。
虞子墨心念忽動，道：“前些時日，大金近萬石的糧草被劫，便是馮先生手筆？”
馮八千自斟一杯，一飲而盡，嘆了一聲，道：“是貧道的主意，卻也不是我的主意?！?p> 虞子墨道：“馮先生這話何意？”
馮八千道：“王乃天命，依五德之行，周而復(fù)始。王不能敬天保民，則天道不鐘。天道小染，災(zāi)害叢生。天道中虧，兵禍不停。天道大損，國之傾亡?！?p> 尹巢關(guān)哼了一聲，意帶譏諷，道：“那先生所言，這場兵禍，是大宋逆了天道，還是大金逆了天道？”
馮八千道：“各種各的因，各收各的果。”
虞子墨道：“先生說自己是順天應(yīng)命之人？”
馮八千手指指點，在盛千帆、酆宗衡、虞子墨、沈放四人身上一點，唯獨忽略了尹巢關(guān)，道：“你，你，你，你，我皆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世事如棋，你我皆是棋子?！?p> 虞子墨道：“那誰是下棋之人？”
馮八千呵呵笑道：“唯有天道?！?p> 尹巢關(guān)道：“聽說你是紫薇大帝轉(zhuǎn)世，還會仙術(shù)？那你便是天道了？”
馮八千道：“諸位都是修道修身之人，這世上哪來的神仙。紫薇大帝之言，不過是叫那些愚昧百姓，心中有個念想，跟著我們做事罷了。”面容忽整，道：“道可道，非常道。道乃宇宙洪荒，道乃唯一真意，道乃虛無縹緲不可知，道乃破盡虛妄唯真解。我如何能是天道，我如何不是天道！”
盛千帆、虞子墨、酆宗衡都是面色嚴(yán)肅，連連點頭。就連尹巢關(guān)也是暗自心驚，見馮八千目光掃來，竟是不由自主避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唯獨沈放心中暗笑，這馮八千，你若不知他底細(xì)，倒真能被他唬住。一些時日不見，裝神弄鬼的本事愈見高明了。看來還得速速請四師兄前來，好好收拾收拾他。
注：《大唐西域記》又稱《西域記》，是由唐代玄奘口述、辯機(jī)編撰的地理史籍，成書于唐貞觀二十年（646年）。書中記載的是玄奘從長安出發(fā)，西行游歷西域的所見所聞。書中記載有兩百多個國家和城邦，許多不同民族。地理地貌、生活習(xí)俗、建筑、婚姻、喪葬、宗教、醫(yī)療、音樂舞蹈無所不包。乃是一本真真正正的西域大百科全書。此書一經(jīng)問世，便引起巨大關(guān)注。后世大名鼎鼎的《西游記》便汲取了書中大量內(nèi)容。
玄奘西行取經(jīng)，其實幾乎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出發(fā)的。他自長安出發(fā)，歷經(jīng)艱難險阻，到了如今的烏茲別克斯坦，才知天竺還在南邊。自長安到天竺那爛陀寺，足足走了兩萬四千里。
注：揚(yáng)州富庶之地，唐天寶到貞元年間，揚(yáng)州府人口達(dá)47萬人。北宋戰(zhàn)亂，宋崇寧年間（1102）降至10萬人，到宋大觀年間（1107-1110）僅剩6.3萬人。隨后又逐漸恢復(fù)。紹熙年間（1190-1193），14萬人。嘉泰年間（1201-1204）已有20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