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有人敲門,隨即不等回應(yīng),門便被推開,一須發(fā)皆白的老者,面容清癯,一身薄薄青衫,蕭疏軒舉,走進(jìn)屋來。
眾人一驚,隨即柴霏雪卻是大喜,急急起身迎上,笑靨如花,喜道:“寄伯伯,你怎么來啦!”
來人竟是天下三絕之一,萬劍歸宗,乾坤一圣寄幽懷。蕭平安幾人也是驚的瞠目結(jié)舌。但看柴霏雪眉飛色舞,小女兒形狀,如同換了個人,自是不會有假。
寄幽懷哼了一聲,道:“你們倒惹的不少麻煩,我若不來看看,如何對你爹爹交待。”
柴霏雪嘻嘻笑道:“你老來了,還有什么麻煩?!毖壑橐晦D(zhuǎn),道:“我們?nèi)舨蝗切┦?,你老也沒心思出來轉(zhuǎn)轉(zhuǎn),一個人在燕京,豈不也是好悶?!?p> 一旁慕小倩也是偷笑,心道,柴家妹妹畢竟年紀(jì)還輕,還是這般心性,平日裝的冷若冰霜,見了自家長輩,立刻原形畢露。
德秀早自床上爬起,興沖沖湊上前去,滿臉堆笑,抽個空子,終于插進(jìn)話去,道:“前輩,前輩,小僧德秀,乃是少林弟子?!?p> 寄幽懷上下掃了他一眼,道:“柯云麓的透骨鞭,陰長生的七殺手,宋仁杰的陰風(fēng)腿,還有昆侖派的功夫。小和尚,你這挨打的本事倒是不小?!?p> 德秀登時佩服的五體投地,什么叫高人,這就是啊,光看我這身傷,就知道是誰打的!連連點(diǎn)頭,道:“前輩慧眼如炬,當(dāng)真說的一點(diǎn)也不錯?!?p> 蕭平安等人也覺高深莫測,都道,前輩高人,果然不同凡響。
柴霏雪得意道:“這個自然。”隨即立刻告狀道:“昆侖派有個老東西殺了德云大師,還想殺我等滅口,還有那個三缺神丐,我都報(bào)了你老大名,還敢跟我們?yōu)殡y!”
寄幽懷點(diǎn)頭道:“這幾個混賬東西,早該吃點(diǎn)苦頭。”
柴霏雪和慕小倩都是喜道:“正是,正是。咱們這就出去尋他們。”有萬劍歸宗撐腰,機(jī)會難得,自是抓緊有仇報(bào)仇,有怨報(bào)怨。管他什么昆侖二老,還是三缺神丐,這江湖還不是橫著走。
寄幽懷道:“不急不急,這位姑娘不是掉了什么東西,撿起來再走。”
慕小倩一頭霧水,不由自主低下頭去,卻不見有什么物品遺落。但想前輩高人,說話必有深意,想了又想,還是不得要領(lǐng),只得道:“晚輩愚鈍,不知其意,還請前輩明言指點(diǎn)?!?p> 寄幽懷笑道:“不是笑掉了大牙么。”
慕小倩面上一紅,道:“原來前輩早就到了。”
寄幽懷道:“我來的時候,豬還沒爬上樹呢。”
柴霏雪知道自己說話也被聽見,急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寄伯伯怎知我等在此?”
寄幽懷道:“有個油嘴滑舌,眼高手低,傷風(fēng)敗俗,冥頑不靈,自作聰明的小子說的?!?p> 柴霏雪索性不裝了,氣鼓鼓哼了一聲,道:“寄伯伯你說,他真的會意劍么?”
寄幽懷笑道:“他那幾招,自然不算?!?p> 柴霏雪得意道:“我就知道,什么天縱奇才!”
寄幽懷道:“天縱奇才?這里倒是真有一位?!?p> 這四字自寄幽懷口中說出,分量又是不同。一屋子都是年輕人,除卻葉素心,都是有些意動。
柴霏雪面上更紅,更有些小得意,寄伯伯對我最好,但這么夸,叫人家也好不好意思呢。德秀更是兩眼放光,沈放跟蕭平安都是歪門邪道,若論前途,我可是佛門正宗,底蘊(yùn)綿長。慕小倩雖知說的定不是自己,卻也好奇,心道,此間何人能得劍圣如此評價,嗯,八成還是柴家姑娘。
唯獨(dú)蕭平安卻是有些走神,這劍圣身上氣息平平無奇,甚至先前站在門外也未掩飾。自己雖有察覺,卻未生半分警惕之心,這斂氣化凡的本事當(dāng)真匪夷所思。
正胡思亂想,卻見寄幽懷笑吟吟正看著自己,心下一慌,急忙擺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成的。”
慕小倩啞然失笑,道:“傻小子,比傻你確是無人能及?!?p> 卻聽寄幽懷哈哈笑道:“不是你,還能是何人?”
柴霏雪皺眉道:“他?”
寄幽懷道:“若論資質(zhì),他自是不能與你相比。但他強(qiáng)在一顆淡泊堅(jiān)韌之心,你卻是太過好勝。須知淫慢則不能勵精,險(xiǎn)躁則不能治性?!?p> 柴霏雪本滿懷期待,迎來卻是一盆冷水,心中登時一萬個不樂意。心下委屈,又不敢對寄幽懷生氣,貝齒微咬櫻唇,但要她心服,更是不肯,一時面上神色煞是精彩。
德秀一旁瞧見,差點(diǎn)笑出聲來。心道,裝,叫你裝,你就是個小孩子,聽得好話,聽不得實(shí)言,如此心性,不足為慮,不足為慮。有如此名師在前,豈能錯過,愈發(fā)笑的燦爛,湊上前去,道:“小僧斗膽,也請前輩點(diǎn)撥一二?!?p> 寄幽懷瞧他一眼,道:“你么,以后少說話,半夜不要出恭。”
旁人不知,蕭平安卻險(xiǎn)些笑出聲來,心道,這位劍圣前輩當(dāng)真滑稽,咦,他怎知德秀出門拉屎被人痛打?
德秀一張臉更是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慕小倩雖不明所以,但見德秀模樣,這位前輩實(shí)在言辭太過犀利,句句都是機(jī)鋒。自己還是莫要問了,偷偷把身子往柴霏雪身后藏了藏。
寄幽懷卻是朝她看了過來,道:“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若有難決之事,須當(dāng)與師門前輩明言,而非隱瞞遮掩。”
慕小倩心頭劇震,下意識道:“前輩……?”
寄幽懷截口道:“旁人設(shè)計(jì)害你,你就不會倒打一耙?”
慕小倩面現(xiàn)錯愕之色,顯是未想到寄幽懷竟會如此說,過了半晌,忽然明白過來,豁然開朗。自己忍不住也是一笑,先前糾纏煩悶之事,心下已經(jīng)有了計(jì)較。
寄幽懷最后望向葉素心。
正要開口,葉素心忽然道:“不對,你不是寄前輩?!?p> 眾人都是大驚,柴霏雪皺眉道:“葉姐姐,你糊涂了,寄伯伯我怎會認(rèn)錯。”
寄幽懷也道:“胡鬧,哪個敢冒充老夫!”
葉素心突地掩口一笑,眉眼如畫,輕搖臻首,道:“原來是你!”
寄幽懷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葉素心莫要道破。雙掌互擊,門外又走進(jìn)一人,卻是沈放。
柴霏雪已察覺不對,但無論怎么看,這個寄幽懷都不似假的,怒視沈放,道:“你搞的什么鬼?”
新進(jìn)門的沈放笑道:“姑娘息怒,這都是沈公子的主意?!彼髅鞅闶巧蚍?,可說出來的聲音卻是耳生的很。
蕭平安一拍腦門,道:“我明白了,這是易容術(shù),你不是沈兄弟,那沈兄弟在哪里?”
慕小倩一臉嫌棄,道:“天知道你怎地把武功練到如此地步,還要問么,你這兄弟膽大包天,竟敢裝成寄老前輩?!?p> 寄幽懷哈哈一笑,道:“還是葉姑娘心細(xì)如發(fā),我都不知如何露出馬腳?!甭曇羟謇?,正是沈放聲音。
葉素心笑道:“寄伯伯可不會像你這般說話,沒大沒小?!?p> 蕭平安一拍腦袋,驚喜道:“你是沈兄弟?你這易容術(shù)當(dāng)真厲害,比沐姑娘還要高明!我都沒看出來!”
葉素心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好笑是這傻大哥當(dāng)真是反應(yīng)慢的可以,好氣是他偏偏又提沐云煙。
沈放易容之術(shù)乃是五師姐柳傳云親傳,柳傳云術(shù)法精湛,當(dāng)年的手段,就連燕長安這般的老江湖也被騙過。
德秀也是驚訝,隨即便是狂喜,拍手道:“妙極妙極,沈兄弟還有如此妙手,柴姑娘都辨不出真假,外人又哪能識破?!?p> 蕭平安看看寄幽懷,再看看沈放,奇道:“你是沈兄弟,那這個你又是何人?”
那扮作沈放之人笑道:“小的乃是丐幫許州分舵忠堂堂主蔣青,沈公子有命,特來相助?!?p> 沈放忙道:“此番多謝蔣兄仗義相助,短短時間,就湊了許多東西出來,更勞動蔣堂主親自假扮在下?!?p> 蔣青笑道:“能一睹公子易容神技,也是叫我大開眼界?!?p> 眾人嬉笑歡喜,柴霏雪卻是氣炸了肺,想起適才將他當(dāng)作寄幽懷,自己所言所語,簡直不敢想,又羞又惱。心中氣急,好你個沈放,還有這個本事,你很了不起是不是!
“鏘”地一聲,回雪劍出鞘,面罩寒霜,冷聲道:“你把我們當(dāng)傻瓜,此際定是得意極了是不是?”
沈放也知玩笑開的大了,旁人也就算了。柴霏雪的性子他可是明白,自小嬌生慣養(yǎng),爭強(qiáng)好勝。此番上當(dāng),不恨死自己才怪。
自己也是嘴賤,說誰不好,說她作甚。急忙辯道:“我自己心中無底,恐旁人看出破綻,才先拿幾位試試。沈某之心,天地可鑒,絕無半點(diǎn)調(diào)笑之意,姑娘莫怪,莫怪?!?p> 柴霏雪如何聽他解釋,冷笑一聲,道:“我又不是衙門,管你怎么想。今日不給你點(diǎn)厲害看看,難消我心頭之恨!”
葉素心知她是下不來臺,笑的肚子痛,偏生還要裝作同仇敵愾,勸道:“沈公子,這確是你的不是,豈可拿長輩玩笑。柴家妹子,你也且先息怒,沈公子也是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