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前路無知己。愁啊,怎么不愁。
臥南陽正要出手,蕭平安正要再跑。此人一出聲,兩人不約而同,都是一愣。
什么人這么大膽,敢呵斥兩人,莫非這里還藏了什么高手?
此際仍是夜深,百姓熟睡,靜寂無聲。兩人打的乒乒乓乓,豈能不吵醒人,此際果然有壞脾氣的出來罵街。
看那人光著膀子,倒也健壯,但一瞧臥南陽與蕭平安兩人,立刻縮回頭去,“砰”的一聲,一扇門關(guān)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原來不過是個尋常莽漢。
臥南陽和蕭平安對視一眼,又同時(shí)反應(yīng)過來。臥南陽上前就打,蕭平安轉(zhuǎn)身就跑。
此番臥南陽早有腹算,故技重施,虛晃一步,引得蕭平安向左,忽然身后追到,右臂一拳,左手點(diǎn)穴。
蕭平安畢竟年輕,斗戰(zhàn)經(jīng)驗(yàn)遠(yuǎn)不及臥南陽。沒逃出十丈,又被截住。
臥南陽右手拳,左手指戳,將他退路盡數(shù)封住。萬般無奈,雖知功力相差甚遠(yuǎn),仍是雙臂一展,左手掌迎拳而上,右手反鉤。
臥南陽見他竟敢跟自己硬碰硬,又覺好笑又覺惱怒,手上力道又重幾分。兩人四手一交,蕭平安連退數(shù)步。
臥南陽卻也是面上一緊,兩人雙臂一碰,自己力道竟是忽然一岔,雙手同時(shí)偏了方向。
蕭平安所使,又是“大陰陽周天賦”的一招“借返”。能借力打力,移花接木。但可惜兩人功力相差太遠(yuǎn),蕭平安能轉(zhuǎn)移對手力道已是極致,想在體內(nèi)轉(zhuǎn)上一圈,借力反擊,那是萬萬不能。
但即便如此,這一下又是叫臥南陽大吃一驚。蕭平安所使,想是“四兩撥千斤”的功夫,但招法之妙,聞所未聞,衡山派何時(shí)有了如此高明的功夫?不由自主道:“臭小子,你這是什么功夫?”
蕭平安險(xiǎn)險(xiǎn)又擋下一招,卻也是極不好過。他強(qiáng)行以弱抗強(qiáng),以蚍蜉之力撼動山岳之力改道,體內(nèi)原本就翻騰不已的氣血更是暴躁。只覺心臟狂跳,面紅耳熱,遍體焦躁之意,心知肺腑內(nèi)息已亂,若不能快快入定調(diào)息,必要大損。
先前他也曾經(jīng)與八奇之一的風(fēng)危樓交手,更是連戰(zhàn)過蔡夜闌、臥南陽、晏蒼然,但今日才算明白,人家跟自己最多只出了一半力。
如今臥南陽兇相畢露,全力施為之下,自己根本毫無還手之力。若不是有墨非桐所授“巽風(fēng)雷動”,還有詭譎無雙,玄妙天成的“大陰陽周天賦”這兩大奇功,自己只怕早已送命。
心中越是害怕,有心求饒,但又知臥南陽定不肯放過自己,只得發(fā)足狂奔。
臥南陽見他不答,也不追問。他倒是與晏蒼然等人不同,晏蒼然并非大派弟子,武功雖是不凡,但所學(xué)有限,見了高深武功,便想一探究竟。他乃是前任丐幫幫主之子,丐幫積淀多年,奇功無數(shù),他眼界自是不同。
雖覺蕭平安武功古怪,卻也不是非要問明白不可。蕭平安這幾招瞧著詭異,多半不過旁門左道而已。旁門左道么,呵呵,他見的多了。
他卻是不知,蕭平安所使,竟是魔教不傳之秘“大陰陽周天賦”。這套武功實(shí)在太過玄奇,除了魔教教主,向來不傳二人,天下能識得的,真沒有多少。
兩人一追一逃,轉(zhuǎn)眼又是一刻多鐘。眼看天邊泛白,天色已是將亮。
蕭平安數(shù)次遇險(xiǎn),都是依仗“大陰陽周天賦”的功夫死里逃生。但腳下漸慢,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臥南陽每追上一次,總能在蕭平安身上留點(diǎn)記號。更有幾拳直接打在臉上。
蕭平安鼻青臉腫,一張面孔又腫的豬頭一般。
又過片刻,他終是力竭。臥南陽又再追至,眼見再無抵抗之力。一聲苦笑,環(huán)視周遭,一條殘破小巷,心道,不承想,我竟是死在這里。見臥南陽走近,已是無力再逃。
臥南陽自也看出他力竭不支,陰惻惻道:“臭小子,怎么不跑了?”
蕭平安自知必死,反是不怕了,坐倒在地,背靠墻壁,抬頭看臥南陽,道:“男子漢……”忽然想起四川道上,與沐云煙、云錦書、全瑾瑜三人結(jié)伴同行,說起江湖上英雄故事,英雄末路,總要說些豪言壯語。
剛剛起了個頭,忽然辛酸,心中倦怠,再不想說。垂下頭來,心中卻是兩條人影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臥南陽見他忽然神色黯然,面露戚容,只道他是怕死,嘿嘿笑道:“死在老夫手里,你也算不虛來此世上一遭。”
蕭平安聞若未聞,正待引頸受戮。
忽聽一人道:“臥南陽,你敢!”
小巷一端行來三人,婷婷裊裊,都是國色天香的絕色女子。當(dāng)先一人,冷若冰霜,正是柴霏雪,左邊一女,溫柔可人,乃是葉素心,右手一人,嫵媚婀娜,竟是慕小倩。高聲喝阻臥南陽之人,正是柴霏雪。
臥南陽回過頭來,也是一怔。目中精光一閃,隨即卻是哈哈一笑,換了副面孔,笑容可掬,道:“我倒是誰,原來是柴家姑娘,小葉姑娘,你怎么也來了?”
柴霏雪冷哼一聲,算是回應(yīng)。她本生的冷艷,此際更顯傲然。對這位名震江湖的九州八奇之一的三缺神丐,竟是絲毫未曾放在眼里,笑臉也懶得給一個。
葉素心卻是盈盈上前,矮身見禮,道:“臥伯伯,許久不見,素心問安?!弊焐险f話,人卻敲沒聲息走了兩步,正擋在臥南陽和蕭平安之間。
蕭平安本已絕望,生死一線之際,忽逢救兵。其中一人,更是念茲在茲,無時(shí)以忘之人??慈~素心擋在自己身前,蓮步輕搖,悄悄投來目光,全是關(guān)切之意。忽覺心花怒放,喜上心頭,似乎渾身的傷都不痛了。
葉素心這點(diǎn)小心思又如何瞞得過臥南陽,卻是只當(dāng)沒有看見,寒暄道:“你彭伯伯新去了揚(yáng)州吧,你怎還在此地?”
葉素心笑道:“伯伯明知故問,眼下江湖上的人物,豈不都是朝少室山去?!?p> 兩人一問一答,也顯得氣氛融洽。蕭平安曾在保州見過臥南陽與彭惟簡一路,對兩人認(rèn)識倒不奇怪。只是聽兩人說話,這臥南陽與彭惟簡倒真是交情不淺。
兩人說話,一旁慕小倩卻是湊上前來,朝著蕭平安,掩嘴笑道:“你這貨真也無用,次次被人打的半死不活,不是被擒,就是要被宰,還得麻煩我們幾個救命。”
蕭平安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加之得葉素心相護(hù),心里真甜蜜滋味。慕小倩冷嘲熱諷,他也是習(xí)以為常,嘿嘿笑了兩聲,并不往心里去。
慕小倩見他傻笑,忍不住也是噗嗤一笑。
臥南陽見兩人談笑,竟似不把自己眼里,干笑一笑,道:“原來是恒山派的弟子。”
慕小倩略顯詫異,道:“你怎知道?”自己不過說了幾句話,怎就被此人看破了來歷。
臥南陽道:“恒山派‘回風(fēng)舞柳劍法’號稱天下守御第一,輕身功夫也是一絕,凌波纖步,輕盈欲飛,體迅飛鳧,飄忽若神。”
慕小倩一聲輕笑,掩口笑道:“前輩當(dāng)真客氣,小女子這般微末道行,豈當(dāng)?shù)娜绱耸⒆u(yù)?!?p> 臥南陽皮笑肉不笑道:“我說恒山輕功,可沒說你?!焙吡艘宦?,道:“你這三腳貓的本事?!?p> 慕小倩絲毫不以為杵,道:“前輩夸我派功夫,小女與有榮焉,一樣歡喜?!?p> 柴霏雪一旁皺眉道:“姐姐跟他啰嗦什么,咱們走?!毙毖垡黄呈捚桨?,沒好氣道:“傻子,還能走么?”
蕭平安一骨碌爬了起來,連聲道:“能,能,能!”眼神卻是朝臥南陽偷瞧,心下忐忑,不知此人是何心意。他也知臥南陽忌憚的乃是乾坤一圣,眼前柴霏雪三人武功比自己也是大大不如,若是翻臉動手,那是絕無勝算。
臥南陽卻是對他看也未看,絲毫沒有阻攔之意。柴霏雪和慕小倩一前一后,將蕭平安夾在當(dāng)中,徑自從臥南陽面前走過。
蕭平安步履已是蹣跚,行走極慢。葉素心跟在最后,她禮數(shù)周全,對臥南陽深施一禮,這才告辭,
臥南陽面上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等四人走過,笑容慢慢僵在臉上,冷若寒冰。
離了小巷,蕭平安才長出口氣,對三人謝道:“多謝三位姑娘救命之恩?!?p> 葉素心笑道:“你要多謝柴家妹子才是,我們兩個可沒這么大面子?!?p> 慕小倩也道:“不錯,三缺陰險(xiǎn)狡詐,膽大妄為,唯獨(dú)對劍圣前輩心存忌憚?!?p> 柴霏雪卻是不屑一顧,望望蕭平安,道:“你也恁地?zé)o用,被人打的抱頭鼠竄,連還手也不敢還一下?!?p> 蕭平安訕訕然不知該如何接口。他此際狼狽不堪,左眼高高腫起,幾乎連眼睛也看不到,鼻血也是流了一臉。
葉素心道:“妹子莫要取笑,方才臥前輩下手毫不留情,他能逃得性命,已是不易?!鄙焓秩霊?,掏了塊汗巾出來,要遞給蕭平安擦擦。伸到一半,忽然面上一紅,急忙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