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墨很忙,心月偶爾得一兩封書信,見到便是心安。
他總是會回來找她,若是不來,自己也可以去尋找他。東夷的事,累是累了些,也不是不能做。何況關于浮游的消息很多,自己能知道他的近況,比之前已經(jīng)好上很多。
那些市井里流傳著的話,她總忍不住停下來聽一聽。偶爾得閑了,茶館里她點壺茶坐一下午,聽四面八方的消息,把那些關于他的一一梳理,不見他也知道他的生活。
他深得共工重用,管理著鬼方一帶的水域;聽說他喜歡喝酒,最喜歡竹葉青,有姑娘半夜起來去竹林里收集露水釀酒送他;他和神族鬼方嶺打了一架,那在神界首屈一指的人物,竟然敗給了他;傳言他相貌并不英俊,卻喜歡問自己和大荒里以貌美著稱的九尾狐東夷一族的公子能差上幾分……
這天,卻沒想到聽見別人從別人嘴里說出自己的名字。
茶館里有許多游方的商人歇腳,圍坐著一起聊天,說起鬼方家的公子鬼方嶺,說他已經(jīng)準備要向涂山家的小姐。他們順嘴一提,很快轉換了話題,聊大荒里數(shù)不盡的稀奇古怪事,說得津津有味。
她再沒心思聽下去了,涂山氏現(xiàn)在的情形,她是走不開,不過聽傳言里,對方也只是定親,并沒有要她馬上離開東夷。以東夷現(xiàn)在的形式,她能和一個大家族以定親的方式聯(lián)姻,對穩(wěn)定涂山氏地位絕對是件有利的事情。
何況她都快八百多歲了,定親是早晚的事情,不是鬼方家的公子,也會有這個公子,那個將軍,終會有不斷的人給自己提親,縱使自己拖的了一時,也不能找借口一直推脫。
如果她只是涂山家的小姐,那聽到鬼方定親的消息絕對是好事一件。
可她也是個姑娘,心里已經(jīng)住了一個叫泗墨的妖怪。
她用法術給他傳了話,讓他盡快到東夷一趟。
縱然聯(lián)系不多,她還是想讓他回來東夷,想著他跟家人說明兩個人的關系,消息不外傳,不會讓他因和涂山的關系,而和其他氏族生了嫌隙,與他的仕途應是無異。
消息送出去后,一直沒有回信。清晨她起床的后,她總會問家里的管事,有沒有人來找她,幾日來等不到想要的消息,她便去了泗水。
浮游院里的管家說他不在,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讓她在廂房等。
她心里有事,在屋里坐不住,呆了一刻鐘便走了出來,在泗水河前找了個開闊的地方站著。那里是他回來最先能到了地方,她想早點見到他,同他說一說。
冬天泗水河畔的風刺骨寒,河水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因少時便先學招式,她向來沒有法力護體的習慣,今天出來穿的單薄,凍極了便跺了幾次腳。
泗墨兩個時辰后回來,心月腳下的冰層被踩出許多白色的細痕,應是踱步了很久,臉上沒什么血色,涂著的口紅和胭脂還在,一笑仍很是明艷。
泗墨看見她便降云降了下來,脫下身上的大裘披在心月肩上,“你怎么不進去等我?”
衣服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她看著他說,“沒多大會兒的?!?p> 從泗墨離開,她便收起了自己的心思,不曾把那些復雜并不磊落的心思給人看,不曾漫無目的地做事,不曾光明正大得等一個人。這次卻不同,能在這里等他,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她很開心。
并不覺得冷。
泗墨想架云回去,心月拉住了他,“我們走走吧?!?p> 泗墨點點頭。
兩個人并排走,泗墨仍是有許多話說,心月聽他說著最近發(fā)生的趣事,腳下像是步步生蓮,開出內心輕盈的歡喜。
“有傳言說,鬼方嶺可能回向我求親?!?p> 她邊走邊等著泗墨開口,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泗墨沒有跟上來,扭頭看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眼睛看著地面,似乎是不敢看向她,語氣商量著說,“心月,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怕我等不及了,兄嫂熱心張羅,我總不好一直拒絕;只是定親,你多去幾次東夷看看我,便可以……
她心底原本該有許多話想說,卻只是點點頭,“好?!?p> 她向來不求人。
習慣求己。
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現(xiàn)在的困境總能找出路走出來,求親她總能找到借口推。
自己愿意等他。
回到東夷的生活依舊忙碌,忙著城內各處房屋的重建,忙著大荒各處的商鋪,烈日下在城外看莊稼的長勢,風雨中奔走在大荒各種查看商鋪的情況……
那一日的松懈和心底輕快的歡喜,仿佛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鬼方?jīng)]有像傳聞中那樣前來求親。丫鬟說都是許是她太能干,把好好地姑爺嚇跑了,她只一笑而過。
又過了幾年,涂山家終于逐漸重新站住腳跟,東夷城重建的事情基本結束,兄嫂開始接手尋常店鋪的生意,心月手里的擔子比之前松緩了些。她也會看琴譜、下下棋,練法術。
想起這么多年,竟然就這么快也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