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也不見了，陳菱
客廳里，白相衣正蜷在沙發(fā)上睡覺，如果所見即是全部，那該多好。我去廚房倒水喝，聽見他摔到地毯上，回頭看，已經(jīng)醒了。
“趕緊洗漱一下，我們出去吃點東西?！?p> 白相衣看見我的車的時候呵的笑了一聲：“太過刻意了?！?p> 無論是車還是其他物品，我都選擇張揚的說‘我很貴’的那種類型，刻意的告訴別人我過得很好。
“除了你，沒人看得出來?！?p> “你的演技并沒有高明到那種程度，他們只是，”
“不關(guān)心我是不是真的過得好，”像天才一樣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于是過上了好的生活，人們喜聞樂見，我便演給他們看罷了，只要距離遠些，也不會引起嫉妒，“走吧?！?p> 車里。
“去哪？”白相衣問。
“你不是很了解我嗎，覺得我想去哪？”
“你做過的采訪說過喜歡幾個地方，不過大概也是說謊吧?！?p> “恩，給了錢所以隨口說的?！?p> “那就不清楚了?！?p> “呵，就憑網(wǎng)上那些信息，你分明一槍也打不中?！蔽倚÷曕洁熘?p> “你是說，我全射中了？”
“我是說……好好開車，既然你不清楚，那就去最近的地方吧?！蔽铱戳丝磳Ш?，“不要西餐的話，這個，應該是營業(yè)的?！?p> “好，我一定好好開車。”
“肚子還餓著呢，別笑了?！?p> ……，語言，真是門藝術(shù)啊。我看向外面，到處是年節(jié)的裝飾，逢年過節(jié)，人對自己的那份珍重，是最有人味的。
“你平時是和家人過年節(jié)嗎？”
“恩。”
“很熱鬧嗎？”
“恩?！?p> “收壓歲錢嗎？”
“恩。”
“這個年紀還是小孩子啊，當小孩子好玩嗎？”
“很無趣?！?p> 很無趣嗎？被人陪著的時候還好，需要長大卻被當作小孩子的時候是很無趣，被拔苗助長的時候，也很無趣。我認同的點點頭。正常的孩子多少的年紀需要長大呢？
“你今年多大??？”
“比你大一歲?！?p> “不一定是整整一歲吧，生日呢？”
“0808”
不只整整一歲啊，“很吉利嘛?！?p> 白相衣看我一眼，“今天很高興？”
“對啊，整整五個月，初步離開那個瘋?cè)嗽?，再次踏入社會?！?p> “而且還餓著肚子?！?p> “對，還餓著肚子?！?p> “很少見你真的開心，你無論對誰都和和氣氣，但是眼里總是一直算計?！?p> “算是自暴自棄了吧，反正也看不出來，就當你是想跟我談感情，騙騙自己也不錯?！?p> “我說的都是真話，你大可在我身上賭一把?！?p> “我從來不做有風險的事?！?p> “現(xiàn)在不是在和我說話嗎？”
對，我自欺欺人，我這么惜命的人，居然在路上跟司機聊天。跟白相衣在一起，現(xiàn)在有了一種不惜命的感覺，就算前面是火坑，我只看著你，開過去吧，也有這種危險的想法。可是有很大的概率，沖向火坑的時候他會跳車逃走，剩我一個人粉身碎骨。因此選擇不看他的這點偽裝也要被拆穿嗎？“你這是在欺負我?！?p> “一定會贏的?！?p> 最可怕的風險便是，我相信他說的話。
“到了到了，不提這一茬了?！?p> 大概是吃慣了柳姐姐做的飯，就算是餓著肚子也沒覺得菜多么好吃。
“你好像沒有什么喜歡吃的東西?！?p> “恩？食物嘛好吃就行，沒什么喜不喜歡的。吃飽了沒，我們還有要去的地方。”總不能只干等著院長的動靜，我打算去找一趟陳菱。
到了陳菱辦公室樓下，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想要掩飾什么的情緒，對白相衣說：“我自己上去就行?！?p> 那人的辦公室大修了一番，一副因為賣了我過上了好日子的感覺。
掛著職業(yè)微笑迎來的新年第一個客人居然是我，一進門就給了我這樣一副表情。
“很驚訝？做賊心虛？”
“你怎么……”
“我怎么逃出來的？又不是多難的事。你打算打電話給誰啊，院長嗎？”我伸手打掉她的手機，“以我對院長的了解，既然我能逃出來，至少說明了我的聰明和有強烈的社會生存愿望，說不定他會重新考量一下他的決定，而且你以為他是什么人，能把我抓回去？”
“你想干什么？”
“聊聊你的事唄。那個會議提前半個月的時候你居然突然要給我做什么催眠，‘大海啊，藍天啊，在開會的時候會看見猛獸朝你沖過來啊?！瘜嵲谑翘腥ち耍跃团隳阃媪讼?。那張桌子上坐的人我都不怎么喜歡，所以也順便下手打了幾個人，還挺好玩的。不過那個圈子應該回不去了，代價還是有些大的。還有自以為騙我做的卷子啊，把我塑造成一個瘋子的形象然后送進精神病院是想要干什么？”
“說話！”
“讓我猜猜你這副假裝鎮(zhèn)定自以為了不起的表情是從哪來的。‘反正現(xiàn)在你的錢在我手里，你又能如何嗎？’是這種想法嗎？陳菱，你知道嗎，來找你之前我先刷卡吃了一頓飯，我的錢一分沒少。哦，那是怎么回事呢？難道我的財產(chǎn)犯了重婚罪嗎？你知道你在對我催眠的時候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陪你玩玩又如何。我年輕，有的是時間可以揮霍；我也足夠聰明，有把握能玩過你?？晌业腻X不能動，在這個行業(yè)，白手起家是件很麻煩的事。所以我做了份財產(chǎn)保護，除了我之外的人動我的錢，實際上是在自己的信用額度內(nèi)貸款?！?p> “你在騙人?！彼f。
“你可以試試，多花兩次，看看會不會有追債的人找上門來。你知道我為什么能做出那份卷子嗎？不是因為你在之前不停的暗示我，是因為你在我身邊這么長的時間，我足夠有把握知道一個正常人是什么樣子，自然也就知道不正常的人是什么樣。如果我報個警，再找個比你有權(quán)威的人做份測試，我有足夠的把握通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你會失去行業(yè)信譽，連還債的能力也沒了。所以，回答我的問題，我給你個機會?！?p> “錢是院長承諾給你的嗎？”
“是。”
“是嗎？”沒想到居然多多少少有些心里難受，“為什么答應做這件事？”
“因為恨你?！?p> “恨我什么？”
她又不說話了。
“恨我，還是嫉妒？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有錢，‘我為什么要天天要像個小狗一樣跟在她后面’，是這種想法嗎？”
“是又怎樣，你憑什么，靠著媒體造假賺錢，這樣的錢掙來我還覺得惡心呢?！?p> “惡心不是也花的很痛快嗎？你干什么了，捐給學校修路修橋了？沒有吧，買衣服首飾，辦公室也裝飾的很華麗啊。再說了，我是用腦子賺的錢，守了這個社會的規(guī)則，每筆錢都是合法的?！?p> “合法又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跟我聊良心嗎？我這個人喜歡新鮮感，也喜歡好的東西，人也一樣。我請得起業(yè)務能力更好，更權(quán)威的醫(yī)生，干什么要忍你十年。我十歲的時候打了通懸賞的電話，后來那個罪犯據(jù)說是死刑，再加上我母親去世，我每夜做噩夢。那時候你拉著我的手說，你做出的是正確的選擇，不要害怕。我第一次來到這個社會，得到的是溫暖與肯定，所以之后無論我見過什么自以為惡心的東西，也知道這里有溫暖善良。后來，我知道在這個社會上要做正常人才能生存，我之前沒有接觸過什么人，我母親是個正常人，很無私，我尊重她，卻不想像她那樣活。而你是我在社會上第一個接觸的正常人?！鲆粋€像陳菱一樣的好人?！阅阋恢痹谖疑磉叄?。”
“當然，這是在談感情，我知道感情是談不清的，欠不欠的，還得用社會通用價值來衡量。這些年該給的工資我都付清了，后來你揮霍的也是自己的錢，算是兩不相欠，合同什么的你自己應該已經(jīng)毀了。咱們兩清了。今天就是打算最后惡心你一次，再也不見?！?p> “錢的事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花出去就花出去了唄?！闭f著我拉門出去，“白相衣！”
那人就站在門外，嚇了我一跳。
我突然心疼了一下，說是因為了解了我所以喜歡我的這個人，也見過我這一面嗎？
“見識到我當壞人的天賦了吧……給個反應啊?！庇憛捔藛幔坎皇歉阏f了不要跟上來嗎？
“沒事就好，回家嗎？”
還喜歡我嗎？“不，去趟商場之類的地方，冰箱里的東西應該差不多都過期了，家里也沒有什么男士用品?！?p> “走吧?！?p> 超市里，年節(jié)一向少人。忍了一路我還是一邊挑東西假裝不在意的投降問了：“剛才辦公室里的事，你聽到了多少？”
“錢的事你大可不必專門去提醒她。”
“心理素質(zhì)那么差，要是還不上債自殺了，我肯定要被牽扯出來，我可不想上法制節(jié)目?！?p> 我盯著兩份魚，糾結(jié)著。兩份魚都差不多，價格一樣就分不出好壞，可又偏偏是兩份，都買了顯得它們多重要似的，而且肯定有一份是要后悔的，選哪個??？
“不知道選哪個？”
“恩?！?p> “那就選這個吧。”
“為什么？”
“既然你選不出來，那就選我喜歡的?！?p> “哦。”我下意識瞟了眼他選的那份。
一選起來就沒控制住，往車上裝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買了那么東西。
“買這么多材料，打算進軍廚師界嗎？”白相衣調(diào)侃我。
“你不是會做飯嗎，多買些在家里吃，省得每天出來。”
“我不會做飯?！?p> “恩？昨天不是說，”
“那只是迎你所需，不過我可以學，我學東西一向很快?！?p> 我看著他，這份自信到底是哪來的？“現(xiàn)在退了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