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
說來也巧,這位要客正好選在了這一天拜訪白玉京。
他與白玉京上一次見面,已經(jīng)是快一百年前了。
那時候白玉京剛出生,粉嫩的小臉,嘹亮的哭聲,他心血來潮,凌空飛過的一剎那聽到了那哭聲,就落下來又看了一眼。
是完美靈根。
那日,他心情甚好,就為這個孩子留下了一個名字,一首前世流傳的最適合裝逼的詩,好像還有一道神通護(hù)身。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
這個孩子就是白玉京。
他自稱東皇真君。
白玉京當(dāng)時只是個孩子,修成元嬰之后,返觀記憶,就連初生之時的所見所聞都?xì)v歷在目。
他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來者就是賜他名字的仙人,東皇真君。
“玉京見過真君,百年未見,真君依然風(fēng)采不改?!?p> 他一躬到底。
在他的記憶中,東皇真君是他修行的啟蒙者,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六十多年前,他當(dāng)時擔(dān)任書院的巡邏小隊隊員。
有一次在巡邏的時候,意外地遇上了一位金丹境的大魔修,整個小隊拼盡全力,依然不敵。
最后關(guān)頭,正是當(dāng)年東皇真君給他留下的一道護(hù)體神通,跨越了三四十年的時光,擊殺了這位魔修。
東皇真君摸摸頭,他的修行不比旁人,經(jīng)常一睡就是幾十年。
在他看來,給白玉京起名字的事情,只是發(fā)生在幾年前而已,哪里想到,今日的白玉京已然是元嬰期出竅境的大真人了。
“哈哈,小白你不必多禮?!?p> “這次正好碰到了兩件與萬象書院有關(guān)的事情,我就想起了你?!?p> “你好像是書院的尉主吧?喲喲,當(dāng)年的小寶寶,如今也是一方道門祖庭的軍方第一人了,不得了!”
“我又不認(rèn)識你們山長,跟你說就可以了吧?你也可以轉(zhuǎn)告他,沒有事情的?!?p> 白玉京有些發(fā)愣。
在他印象中,仙人應(yīng)該是胸有溝壑,少言寡語,卻一語中的的形象。
這一見,怎么像是憋了好久沒人一起說話的話癆?
東皇真君確實憋了很久沒人說話。
終日身處深山老林之中,與鳥獸為伍,或是沉睡數(shù)十載。
他的職責(zé)是巡守四方,但他的本質(zhì),卻并非如同那高高在上的神靈。
從某些方面講,他比白玉京更像一個凡人。
“看你的表情應(yīng)該是沒問題,那我就給你說了?!?p> “第一件事情,是一個多月前,赤帝派了一位神將,帶著一封帝旨,要來萬象書院。我不知道祂是要干什么,就隨手把那神將打發(fā)回去了。”
“你們怎么得罪到赤帝了?這老家伙可不好惹?!?p> “第二件事情,赤帝的真身暴露了,祂就是如來佛祖的化身大日如來。這件事情會引發(fā)天下大亂,而楚國將會對繼承晉國的新國宣戰(zhàn)?!?p> “我希望你能推動萬象書院,出動修士幫助楚國?!?p> 白玉京有些不滿,但臉上不露分毫。
“第一件事,我會與山長、監(jiān)院溝通一下的?!?p> “至于第二件事,雖然真君于我有大恩,但玉京的道,是守護(hù)之道。主動讓書院卷入國與國的戰(zhàn)爭之中,這種事,我不能做。”
最后的四個字,他說的斬釘截鐵。
東皇真君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不復(fù)之前的戲謔。
“不,你必須做。”
“晉國已被外道把持,攻打晉國是天道大義?!?p> “你行守護(hù)之道,這很好,但守護(hù)萬象書院,何如守護(hù)天地蒼生?”
外道?白玉京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還請真君明示,真君以什么身份,代表哪方勢力?這外道,又究竟是什么?”
東皇真君不慌不忙,緩緩道出。
“數(shù)百年前,太一天帝駐留于域外虛空,意外收獲到一枚先天神物混沌鐘。”
“天帝想要以混沌鐘煉成一道第二元神,代替自己行走四方,不料數(shù)十載煉化之中,卻發(fā)現(xiàn)這枚混沌鐘本身帶有靈智?!?p> “第二元神是煉成了,但主宰第二元神的,卻不是天帝,而是混沌鐘本身的靈智?!?p> “這就是我,東皇真君?!?p> 白玉京向來冷峻的面容上,少見地浮現(xiàn)出幾分訝異。
“真君,您代表了太一天帝?”
東皇真君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xù)訴說。
“外道,是來自域外的入侵者。”
“在無盡虛空之中,此界被稱為靈域?!?p> “而外道,來自于其他界域,或者自身的界域早已破滅,流浪于虛空之中尋找歸宿;或者自身的界域日益強大,向外播灑出種子,生根、發(fā)芽、成長、化為祂的肥料?!?p> “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中,有很多概念是很離奇的嗎?”
“人族自強不息,向來供奉三皇與先祖,為何周朝以后,開始供奉各式各樣的神靈了?”
“你壽元不足百年,不能理解這種變化,但是你們書院的屈恒,在他六百載的歲月中,一定理解的很深刻?!?p> “靈域之內(nèi),本來只誕生過元神這唯一的永恒存在。而神靈的概念打破了靈域的唯一?!?p> “神靈長存世間,威能無限,可比元神。祂們?nèi)绾握Q生?如何修行?”
“晉國的鴻蒙三神,秦國的昊天上帝,宋國的元陽上帝?!?p> “如果這些外道得勢,席卷天下,則靈域天道被外道所取代,靈域眾生皆為外道的資糧!”
“覆巢之下,安有累卵?”
“是守護(hù)書院小義,還是守護(hù)蒼生大義,你需要作出決定的。”
“靈域的未來不是你能決定的,靈域的未來是由每一個人決定的?!?p> “如果每個人都希望別人來代替自己,承擔(dān)起這個責(zé)任,那靈域也就沒有未來了。”
白玉京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卻控制不住自己手心的冷汗。
他可是一位大真人??!
東皇真君的每一句話,都如同暮鼓晨鐘,轟然撞擊著他的信念。
修行九十載,他所知道的一切,他所相信的一切,他以為還會持續(xù)到永遠(yuǎn)的一切。
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已。
“那太一天帝,也……”白玉京的話語都有些顫抖了,“也是外道嗎?”
東皇真君搖了搖頭。
“天帝曾經(jīng)被外道所侵染,卻以大毅力拋棄了大部分的本質(zhì),才維持住自身的主導(dǎo)權(quán)?!?p> “祂依然清醒,卻已經(jīng)沒有能力出手了,只能坐在孤寂的天柱峰頂?!?p> “望著?!?p> “望著你們這些少年,去屠惡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