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書簽
行至御書房,優(yōu)香輕輕推開門,見重明正在里面看折子,他低著頭,一雙眼睛被睫毛覆住,俊美的臉籠罩著一層陰霾,身邊的茶也涼了大半,似乎許久沒有動過了。
“陛下在為何事憂心?”優(yōu)香走過重明身邊,看了眼奏折。
“尚書右仆射季大人,同中書令于大人,一同參奏你父親結(jié)黨營私,勾結(jié)當(dāng)朝司空兼禁軍統(tǒng)領(lǐng)安大人,要朕從嚴處罰”,重明揉著額頭,苦惱的回答。
“中書令于大人本就是宸妃娘娘的父親,向臣妾父親發(fā)難并不奇怪,只是這季大人不知何意,臣妾素聞他是宇文大人的門生,如此說來,這結(jié)黨營私之罪倒是他們嫌疑大些”,優(yōu)香放下奏折,冷笑道。
“如今這二人共同參奏,你父親去拜訪安大人也是實情,朕不知該如何處置了”,重明看著優(yōu)香。
“臣妾父親本是為了陛下的安危去找安大人,如今畢方行蹤不明,陛下前番遇刺,形勢危急,安大人調(diào)動禁軍入宮也是以防不測,正是用人之際,忠貞之士自然是越多越好,兩位大人這奏本實在是無稽,還望陛下明鑒”,優(yōu)香堅定道。
重明好像是正等優(yōu)香這話似的,面上猶豫之色一掃而空,提筆幾下便駁了奏折?!皟?yōu)香,你覺得朕遲遲不下令殺掉畢方,是不是很沒有決斷?”,重明放下筆,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少見的軟弱。
優(yōu)香握住重明的手,鄭重的搖頭,“隨意殺人不是明君的決斷,是草菅人命。宇文大人前番借莫須有之事誅殺戴王,已經(jīng)惹得民意不服,這其中不乏有人猜測是陛下授意的。如果陛下此時再殺畢方,恐怕天下人都會覺得陛下殺叔弒弟,實非良策。明君,暴君,昏君,這一切都在于陛下自己的選擇,陛下只要所做的事無愧于自己的內(nèi)心,臣妾始終愿意追隨陛下”。
重明眼里釋然了些,“畢方雖兒時待朕冷酷,但罪不至死,如今刺客一案又查不出與他有確鑿聯(lián)系,不管多少人說他謀反,不到真正作為那一日,朕下不了這個手”,他低垂下頭,反握住優(yōu)香的手,放到自己懷里摩挲著。
“陛下仁厚,是夕鶴國百姓之福,陛下無謂多想”,優(yōu)香輕聲說。
“不說這些了,你辦的比畫大賽如何了?朕都沒去看”,重明微笑道。
“臣妾的眼光自然不錯,梅兒奪魁了,給那些反對梅兒當(dāng)畫師的老頑固氣的半死”,優(yōu)香提到這事,忍不住又笑了。
“果真?朕的柔妃果然火眼金睛,給朕宮里添了位天資極高的女畫師,朕可要好好謝你”,重明也一掃陰霾,開懷道。
“等臣妾取回陛下上次看完的繪本,翠微宮備下了陛下喜歡的吃食,陛下邊吃邊想怎么謝臣妾吧”,優(yōu)香拉起高過她一個頭的重明,正欲往書房外走。
此時李青進來行了一禮,道,“宸妃娘娘請陛下到宮中用膳”,說完,略帶歉意的掃了一眼優(yōu)香。
重明想了想,看著優(yōu)香道,“朕自上次打獵回宮以來,還未去過重華宮……”
優(yōu)香點點頭,笑道,“陛下先去吧,臣妾取了東西也就回去了”。
重明摸摸優(yōu)香的頭,道,“那朕晚上去瞧你”,說完便跨出御了書房的大門。
優(yōu)香閑步看了看書架上的書籍,又到書桌前翻了翻重明素日看的幾本,有本左傳被翻的邊緣有些舊了,看來是他??吹摹K闷鹉潜緯?,隨意翻開一頁,只見一枚梅花書簽夾在里面,那簽上的梅花,邊緣卷曲,略微枯萎,分明是她初遇重明時,晚上去御書房送他的那朵。優(yōu)香心里泛出一種莫名的酸澀又甜蜜的感覺,像是小時候喝過的槐花蜜,她把那枚書簽重新放回書中,離開御書房時的步伐比往日輕盈了許多。
重華宮內(nèi),殿中濃郁的龍涎香環(huán)繞在空氣中,似氤氳的層層霧氣,金絲楠木敞柜上的珊瑚反射出幽幽的紅光,顯得詭異又迷離。宸妃端坐在殿旁一側(cè)的椅子上,默默的看著重明喝茶,良久,她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陛下也該為孩子想個名字了,如今這小家伙一天比一天鬧騰,惹得臣妾夜不能寐,當(dāng)真頑皮,一定是個活潑的小皇子”,她摸著小腹,愛憐的說道。
“如今還未臨盆,急什么”,重明微笑,又有些歉疚的說,“前幾日沒來看你,是朕的不是”。
“陛下還能想起臣妾,臣妾已經(jīng)很高興了。如今陛下眼里,怕是只有柔妃一人了”,宸妃嘴角牽起一個笑容,語氣卻掩不住責(zé)怪。
重明默不作聲,似乎也覺得自己虧欠對方似的,避開了宸妃的目光。
見他不說話,宸妃乘勝追擊,“陛下預(yù)備怎么著,若是皇子,可是夕鶴國舉國歡慶的大喜事呢”,她掩嘴一笑,“陛下可得重重賞賜臣妾才是”。
“無論是皇子公主,朕的孩子,朕自然喜歡。你說,要什么賞賜”重明換了個坐姿,拿起了桌上的茶碗。
“臣妾……臣妾斗膽,可不可以晉一晉臣妾的位份”,宸妃臉色緋紅,膽怯的看了看重明的表情。
“妃位已經(jīng)是嬪妃中的頂點,還要如何晉封?”重明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疑惑道。
“陛下明知故問”,宸妃撅起殷紅的小嘴,佯嗔道,“非要臣妾自己說”。
此時重明才反應(yīng)過來,他沉下臉,語氣已經(jīng)帶了微微不滿,“宸妃,你自幼常在宮里走動,心思大些倒也難怪。只是心思再大應(yīng)該有個分寸,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陛下這么說,便是不允臣妾了?”宸妃眼里的嬌俏哀求剎那間變成凌厲兇狠,她趕忙低下頭掩飾,忍耐了一下,又堆起甜美的笑容,“陛下,皇后乃國母,又是后宮之主。后宮無主,民心也會不安吶”。
“朕知道”,重明沉聲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等臣妾誕下孩兒,如此便名正言順?”宸妃又燃起希望的火光,在桌下期待的捏緊了玉手。
重明嘆了口氣,“宸妃,你與朕相識多年,如今又第一個有孕,朕十分感激你,但皇后之位,朕不愿歸置予你”。
“為什么,因為翠微宮那個……那個人?”宸妃氣的忽的一下站起來,眼里盡是憤恨,手掌緊緊握著,幾乎扣出血來,她直直的望向重明,“您還說臣妾與您相識的早,兒時種種,陛下怕是全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