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江末跟眼前這個剛才還持刀說要殺她的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面面相覷,空氣中氤氳著一股詭異的和諧感。
“你剛才為什么問我的職業(yè)?”雖說把血止住了,但男子的臉色卻還是分外蒼白,一雙淺棕色的眸直直盯著江末,像極了某種蟄伏的獸,隨時繃著想要一擊咬斷對面人的脖子。
江末垂眸看著自己手里握著的水杯,剛才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一下之后便記起來了,這是她當初做器官捐贈中的一個受贈者。
雖然她當時做器官捐贈也是隨心而為,并沒有想救活那些人之后,他們以后會是什么樣子的,但是,要是真的跑去做賊或者進了黑社會什么的,她多少還是覺得有些惋惜的。
“看你下手……挺準的,所以我在猜你做的是不是刀口上舔血的活,”江末斟酌著開口,其實他下手何止是準,還狠,剛才那刀沒有半點猶豫就抵在她的動脈上,要不是她反應快點,說不定他就真的割下去了。
“呵,”坐在對面的男子突然冷笑出聲,眼底陰光森森,“你的目光倒是挺準的?!?p> 他如今干的,豈不就是在刀口上舔血么?
“哦,”江末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一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算了,不管干什么都是別人自己的決定,橫插一腳不是她的風格。
“你要是沒事了就趕緊走吧,我要休息,明天還要上學,”說起上學,江末的眉頭皺得更深,今天上課的情況可是完全不容樂觀啊,除了語文之外,其他的基本聽得十分艱難,當初自己高考學的東西,早就被她忘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要她重新學起來……難,很難,特別難,超級難。
男子神色微訝,其實說真的,要不是看到她穿著一身校服,還有桌子上擺的那些書本,就以剛才她那股冷靜的勁,他是真的看不出眼前這人只是個還沒畢業(yè)的高中學生。
江末沉浸在明天還要去學校上學的‘痛苦’中,抬頭看見對面的人還在,下意識就說了句:“你還在啊?!?p> “……”
這股被深深嫌棄了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男子盯著江末看了看,突然說道:“我叫秦炙,秦始皇的秦,炙熱的炙。”
江末愣了愣,告訴她名字干什么?
“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guī)兔?,”秦炙接著說。
哦,原來是這樣,江末心里了然,嘴上卻說:“不用了,真的。”
秦炙……
說不用他還可以理解為她是不求回報,后面跟著的那句‘真的’是認真的嗎?他怎么感覺她很怕他上趕著要幫忙似的?是他的錯覺嗎?
“慢走,”江末說完這句,毫不猶豫就把門給關上了。
門外,秦炙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她剛才那句‘慢走’后面應該還要跟著‘不送’以及‘以后再也別來了’的意思,生平第一次,他是真的感覺自己被嫌棄的這般厲害。
口袋里手機嗡嗡作響,秦炙摸出手機打開短信,掃了一眼之后便把信息給刪除了,面色也瞬間凝重下來。
在原地沉思了一陣之后,秦炙邁開腳步,匆忙離開了這棟大樓。
第二天清晨,江末起床吃過早餐后,悠悠地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迎面碰上三個熟悉的面孔,黃發(fā)和紫發(fā)一看見她,身體一抖,然后就三步并作兩步逃走了。
“……早?”江末猶豫了一下,歪著頭跟陸柏打了個招呼。
“……”陸柏唇角一抽。
上課鈴一響,教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只余下老師的講解聲還有偶爾反動課本發(fā)出的沙沙聲。
江末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拿著黑色的簽字筆,在桌面的白紙上圈圈畫畫著什么,眉頭時而緊抿,像是遇到了重大的難題。
陸柏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目光落在咬著筆頭的女生身上,黑眸里閃爍著絲絲打量,而在他身后,黃發(fā)和紫發(fā)兩人看著他對著江末的方向‘神情凝望’,心里咯噔作響,他們老大,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想起昨天下午在巷子里發(fā)生的事,黃發(fā)和紫發(fā)身子齊齊一抖,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平日里看起來那么唯唯諾諾的一個女生,下起手來毫不手軟,到現(xiàn)在他們身上被打中的地方還疼得厲害,要是他們老大真的看上她了,那……除了認命,他們好像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那邊的江末并不知道他們心里的想法,她只知道,她手中這支筆沒有墨水了,而且翻遍了自己的書包也找不到可以替換的筆芯。
要不,找人借?
打定主意,江末朝旁邊看了看,正好對上陸柏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目光。
江末……
陸柏……
猶豫了一下,江末才緩緩開口,“你有可以替換的筆芯嗎?”
這句話直接把對面的人給問倒了,他是全校出了名的不愛學習,也是各科老師黑名單中的黑名單,平時上學連書包也不帶,還指望他有筆芯?
話雖如此,聽到江末這么問,陸柏下意識往自己書兜里看了看,伸手扒了扒跟一堆碎紙屑放在一起的課本,嗯,狠干凈,別說筆芯了,連筆蓋都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陸柏對著坐在身后的兩人問:“蔣近蔣遠,有筆芯嗎?”
蔣近蔣遠頓時愣住了,還是蔣近先開口問了一句:“比心?這個嗎?”
說完還做出了一個‘比心’的手勢。
陸柏……
江末……
最后在陸柏咬牙咬得嘎吱響之后,兩人終于反應過來,此筆芯非彼比心,然后就在自己同樣幾百年沒動過的書兜里,摳摳索索的摸出了只剩三分之一墨水的一支筆芯,還是沒有芯蓋的那種,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謝謝,”江末接過陸柏遞過來的筆芯。
“……不客氣,”陸柏面色不愉的回了句,若是仔細看的話,便能看出他眼中那股自覺有些丟臉的情緒。
三個大男人,最后湊出了一支用剩不到半截的筆芯來,這實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江末接過筆芯之后在紙張上劃了又劃,終于在劃到第五下的時候,紙上出現(xiàn)了黑色的痕跡。
余光瞥見旁邊的人在看著她,江末轉頭對著他們揚了揚手中的筆芯,語氣肯定地說了一句,“還能用?!?p> ……
謝謝,他們也看到了,不用解釋,真的,太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