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一條用幾塊木板鋪出來的走廊。
寬度極窄,只能讓讓一個人通過,江厭剛才便是從這條懸空走廊上過來的。但現在,這條逼仄的走廊上卻前前后后的擠了五六個人,有人蹲著,有人趴著,甚至有人爬上了屋頂把身子倒掛下來,為的就是能找到一席之地,將腦袋探入門中窺望屋內真容。
江厭第一眼就認出了這些人,盡管江厭同他們并不熟悉,同其中的幾位甚至可以稱之為完全陌生。但當他們聚集在一塊,成為一個團隊而不只是個體時,熟識感就呼之欲出。
他們正是中田讓在峰會飛船上煞費苦心組建起來的亞該亞同盟。
人數和當初的規(guī)模有著云泥之別,從曾今的幾十人減少到現在江厭所看到的僅僅六位。這種數量上顯而易見的銳減,以及每個人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驚恐無疑印證了他們在二號此行星這段時間里所經歷過的困苦和絕境。
他們,亞該亞同盟的成員們并不想自己讓那么幸運。
江厭是這樣想的,中田讓也是這樣想的。他情不自禁地快步迎了出去,在中途腳步稍有停頓,剛才所做的噩夢又浮上腦海,他連忙搖搖頭,將那些虛無縹緲的想法拋之腦后。
中田讓激動的握住成員們的手,環(huán)顧他們的面孔。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原先準備說的“其他人呢?”吞回肚子里,脫口而出的反而變成了,“你們是怎么來到這的?”
同盟成員們重新見到中田讓,一個個難掩激動之色,憔悴的臉頰總算迸出幾片紅潤。他們七嘴八舌地開始說話,似乎誰都有一肚子的回答想找到傾訴。
場面稍微有些混亂,由于大家都在說話,中田讓什么都聽不清楚,可他并不因此氣惱。仿佛對他來說,面前發(fā)生的混亂是一種善意的混亂,他反而能從混亂中聊以慰藉。
江厭這時走上前來,他選擇做那個礙事者,無情的打斷了亞該亞同盟的重聚。
“你們得一個一個說?!苯瓍挃傞_手道,“否則沒人知道你們說了什么?!?p> 經由這一提醒,同盟成員才恍然大悟,他們訕笑著撓了撓頭,彼此面面相覷,像是在決定由誰來開這個頭。最后是由一個身子高挑的年輕人挺身而出,他左手手臂被木板包覆,一根藤條穿過后頸將手臂懸在胸口,他呼了口氣,沉靜地說:
“在那次與劍齒虎的對峙中被打散后,我們全都各自為陣,分道揚鑣。所以我們想辦法召集了其他的同伴,只要燃起炊煙,即便很遠的地方也能看到。但是被煙吸引的不僅僅是人類,還有哪些兇猛的捕食者。為了一面躲避危險,一面尋找同伴,我們只能和捕食者們打起游擊戰(zhàn)?!?p> 一個身材中肯的人拿到了接力棒,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但眼鏡框的一條腿已經不知所蹤,被一根細長的樹枝替代,眼鏡戴在臉上看起來并不協調,朝側面歪倒。他說:
“我們想到了一個辦法,既能規(guī)避危險,又能召集同伴的辦法。我們在不同的地方燃起篝火,仍其燃燒騰起青煙。直到讓這些篝火曾點燃的位置緩緩連接成一個三角形。這樣一來,我們每次都能在前往預先想好的位置點燃下一個篝火,繼續(xù)完善這個巨大的三角形時找到同伴?!?p> 第三個同盟成員接過話茬,中年男性,似乎回憶起了不堪回首的記憶而瑟瑟發(fā)抖:
“但當我們走到最后一個需要點燃篝火的地點時,卻在那里發(fā)現了其他成員的尸體。通過地上食物和水可以得知,他們剛剛舉行過聚會,顯然是為了慶祝即將到來的重聚。這個聚會他們甚至沒有點篝火,我想是他們不愿讓自己的篝火破壞掉我們的計劃。他們提前來到這個地方等待,因為我們一定會來這里,可他們沒有等到我們,反而等到了自己的死亡?!?p> 第四個人是六個人中最矮的,一米六出頭,五官青澀,現在已經淚流滿面。
“尸體的血腥味引來了更多的捕食者,我們只能放棄計劃選擇撤離??僧斘覀兓剡^頭的時候,成群結隊的恐爪龍從樹林里沖了出來。大家都以為自己要死了,當時我甚至產生一種能和大家死在一起也不錯的想法。幸運的是,這個聚集地的人救了我們一命。”
第五個人是個中年女性,長相稀松平常,頭發(fā)很短,短得甚至有些滑稽。江厭不記得同盟中有短發(fā)的女性,隨著江厭看見她起伏不定,凹凸不平的發(fā)尾才恍然大悟,她的頭發(fā)顯然不是用剪刀之類鋒利的東西剪的。
“領頭的是個女人,長得漂亮,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穿著原住民的衣服。但皮膚白皙的不像話,根本不像是本地人。直到她操著一口地球語言,而不是誰也不懂的本地語言同我們說話,我們才突然想起來。她是和我們一道參加峰會的人,那個唯一一個沒有加入亞該亞同盟的商業(yè)派隊長。”
江厭受到震動,身子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的呼吸猛然一滯,腦袋有瞬間的空白,隨即一個跨步奪上前去,雙手掌住說話女性的肩膀,五官猙獰地逼問道,“魚啄靜,你們看到是魚啄靜!她還活著,她在哪?”
女性倒吸了口冷氣,發(fā)出一聲吃痛。江厭這才知道自己太過用力,這才悻悻地收回雙手,低聲說了句抱歉。江厭垂著頭,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是自己的內心平定下來。
自從在宇宙中的爆炸發(fā)生后,他和魚啄靜就分道揚鑣,生死未卜。
在二號次行星艱難存活的這一個月來,他連半點魚啄靜的消息都沒有。每渾渾噩噩的渡過一天,他的心情就越發(fā)沉重。這反而是一種煎熬,一種比直接承認魚啄靜早在那場飛船爆炸中灰飛煙滅還要沉重的煎熬。
同盟的第六個成員走到江厭跟前,拍了拍江厭的肩膀,他們曾經歷過分離和重聚,當然能理解江厭現在的心情,他盡量放平語氣,“她現在不在這,十幾天前就獨自離開了,誰都不知道她去哪。但你別著急,你叫江厭對吧,她臨走前拜托我們,說如果遇見一個叫江厭的人,把這個交給他。只要你看到,就知道去哪里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