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場時間已經(jīng)逼近,江厭和魚啄靜并肩走在休息室外白色的長走廊中。
越是接近競賽舞臺,江厭就越是舉步維艱。他開始懊悔,為什么要不問清楚就答應魚啄靜要上場,他分明可以一直呆在空調(diào)徐徐的休息室中什么都不做,頤養(yǎng)天年。
“你是故意的?!苯瓍挼男呐K在狂跳,身子麻木得感覺不到在行走,“你早就知道跟我們一起上場的大書庫生物大學,所以才讓我上的對不對?!?p> “那又怎么樣。”魚啄靜在前面帶路,她走得很快,不曾回頭,“你總要面對秋夢涼,你還要阻止她在明天的最后決賽上借勢發(fā)表那篇足以改變世界的論文。而你現(xiàn)在只是和她同臺,連競技都算不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不能和她相處太長時間!我的身份提前暴露了怎么辦!”
“如果會暴露,你早就暴露了?!?p> “不行?!苯瓍捦O履_步,腦袋飛轉(zhuǎn),“我不能去冒這個險。按照計劃來,先解決掉伊曼,伊曼是隊長,只要逼他棄權,秋夢涼就沒有機會。我得去把張子霖找回來,我要說服她配合我們對伊曼進行威逼利誘?!?p> “計劃?”魚啄靜也定住腳,她轉(zhuǎn)過身,戲謔地看著江厭,“你哪來的計劃?一向自詡自由主義者的你現(xiàn)在怎么又規(guī)規(guī)矩矩地想按照計劃行事?你以為你為什么能遇到張子霖?你覺得這真的只是巧合?”
江厭提起頭,看向魚啄靜的目光中旋出一抹不可置信的光澤。
往先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浮上腦海。
因為心情過于急躁,為了泄憤而錘擊過逃生艙的操作面板,導致導航陰差陽錯地被定位到D市。而江厭又因為人是群居動物的習性,下意識地往熱鬧的地方靠近,他最終來到一條夜市街,遇到張子霖。
這一切看起來像極了巧合,可冷靜下來想,卻因為太過巧合而難以讓人信服。
“是你干的...”江厭怔怔地自言自語道,“對,除了你還有誰。你能控制連接網(wǎng)絡的電子設備,也能控制逃生艙降落的目的地。你能潛入大部分人的真理之環(huán)竊聽訊息,也能得到大部分人的定位。都是你干的,是你指引我到那去的,你為什么這么做?”
“沒有為什么?!濒~啄靜語氣冷淡地說,“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p> 說著,她抬起手,指向他們所站定的走廊十字巷口的另一側(cè),那是通往這座舞臺建筑物外的通道,順著那里走,大約幾分鐘就能重見天日,“破潰無權束縛你的自由,但是破潰有權決定你的去留。一個人要是只知道縮頭縮腦,連像樣的勇氣都拿不出來,那你的確不適合留在破潰。你配不上你的能力,也不可能阻止任何事?!?p> 你配不上你的能力,也不可能阻止任何事。
這句話如同棄落空井的石子般在江厭心底發(fā)出擲地有聲的回響。
很快,江厭便緊了緊拳頭,他回頭遙望著魚啄靜所指方向的甬道,遠處的出口迸發(fā)出匯成一個點狀的日光,光線刺得他眼睛隱隱作痛。
江厭最終深深地看了魚啄靜一眼,便默不作聲地朝出口相反的舞臺方向快步走去。
魚啄靜并沒有跟來,這在江厭的意料之中,比起親臨現(xiàn)場,魚啄靜的性子和能力更適合呆在幕后。去往舞臺的一路上暢通無阻,期間遇到了打道回府的中田讓。
中田讓和他的團隊們各個都面帶微笑,儼然對自己的表現(xiàn)頗為滿意。
由于江厭和魚啄靜是商業(yè)派,江厭得到了中田讓的笑臉相迎。得知江厭馬上上場,中田讓由衷地送出了自己的祝福。臨走前他請江厭幫忙向隊長魚啄靜分說,說服她加入亞該亞同盟。
江厭笑著用托詞搪塞了過去,同時也得知了一個信息。
早在昨日,中田讓就邀請過魚啄靜加入亞該亞同盟,但遭到了魚啄靜的嚴詞拒絕。而他們所在的‘浦卡公司’是唯一一個還未加入該聯(lián)盟的商業(yè)派團隊。直到今天,中田讓仍沒有放棄這一想法。
進入到競賽舞臺那只能從外面看里面而無法從里面看外面的立方體后。
江厭才看到早就先到一步的大書庫生物大學團隊。
共計三個從生物大學跟過來的臨時助手正在緊鑼密鼓地檢查全息設備和需要播放的視頻文件是否完好,秋夢涼則坐在一只白色的椅子上,俯看遠處的地面怔怔出神。
無論到哪,一頭粉色長發(fā)的秋夢涼總是最能吸引眼球的那個。
由于天熱,她今天換上了一件潔白無瑕的女式短袖襯衫,領口打有如花般的酒紅色領結。下身是一條粉紅相間的網(wǎng)格百褶裙,裙擺下雙腿頎長,肌膚光滑的像一面鏡子。
一聽見江厭進入舞臺的動靜,秋夢涼就轉(zhuǎn)過頭來,揚起微笑快步走了過來。
江厭一邊深入舞臺,一面疑惑地環(huán)顧四周,他并未看到伊曼的身影。按照慣例,伊曼應該像影子一樣跟在秋夢涼旁邊,即便不在,也應該為成績著想而親自出馬。
秋夢涼已經(jīng)來到面前,江厭立刻調(diào)整好微笑,在暗處把禮服打整服帖,裝作撓頭實則是檢查腦頂?shù)募侔l(fā)是否扣緊,再三確認自己不會露出馬腳后,才開口道:
“沒想到我們竟然排到一組了。”
“我也沒想到?!鼻飰魶龊徒瓍挷⒓鐏淼轿枧_中央,“身體好些了嗎?”
秋夢涼突如其來的疑問讓江厭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想必是昨天魚啄靜用身體不適來解釋了江厭為什么沒有出現(xiàn),“水土不服而已,不要緊?!?p> “那就好?!?p> 說著,秋夢涼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皺著眉,背起雙手,甚至踮起腳尖,開始目不轉(zhuǎn)睛地審視江厭的臉。江厭心中一緊,目光游離,他撓了撓鬢角,硬著頭皮問,“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秋夢涼重新笑了起來,她飛快的跑開,從旁邊抓來一張凳子和隨身的手提包。
她默然地扶住江厭的肩頭,將他按坐在凳子上,接著迅速從手提包中摸出一管口紅和一盒粉撲,“你的妝有點花了,我?guī)湍阊a上。別動哦,小心把你畫成joker?!?p> 江厭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氣,只能任由秋夢涼用口紅在他嘴唇上輕輕涂抹。
他突然意識到這似乎算是間接親吻,但秋夢涼很快說,“新的,剛拆開,就當做正式見面禮送給你啦。作為回禮,待會記得手下留情喔!”
在秋夢涼笑聲甜美的攻勢下,江厭被動地收下了她的口紅。
她轉(zhuǎn)而又打開粉撲在江厭臉頰上耐心地撲打,江厭這才有機會小心問出自己的疑惑,“你們那個天階A級的隊長呢?怎么沒見到他來,他也生病了?”
秋夢涼明顯地頓了一下,神情出現(xiàn)了剎那間的躊躇。
但她很快恢復正常,幫江厭補好妝后便收起她的手提包,心不在焉地說,“剛剛被送到醫(yī)院里去了,好像被人盯上了,受了點輕傷,不礙事。稍微包扎一下就能出來?!?p> “受傷?”江厭萬分狐疑,不知怎地,這讓他想到了自從民用飛船在峰會樞紐站??亢蟊汨萌粺o蹤的張子霖,“好好的怎么會受傷,不會是亞該亞同盟的那些家伙干的吧?一股腦的聚集起來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不清楚?!鼻飰魶稣f,“不過駐峰會的警衛(wèi)已經(jīng)在搜索兇手了。竟然有人敢在上萬米高空的峰會上行兇,恐怕不僅是伊曼,連峰會舉辦方也沒想到吧?!?p> 秋夢涼說話的時候,江厭看到她眼底有一股痛快的余光一閃即逝。
伊曼被人暗算受傷,對于秋夢涼來說顯然算得上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但她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拍手叫好,因為她還要借助伊曼,通過伊曼這個跳板來讓她的論文順利發(fā)表。
江厭開始陷入沉吟。
毫無疑問,如果暗算伊曼,并讓他受傷的罪魁禍首不是對學術派懷恨在心的亞該亞同盟,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張子霖。張子霖的復仇還沒有完成,而她選擇跟江厭返回峰會,的確是像同秋夢涼道別,解除誤會。
但同時,她又準備讓伊曼付出代價,真正地完成她最后的復仇。
江厭這才終于明白。
張子霖為什么會在飛船上露出那種仿佛訣別前的悲愴神色,為什么要搶劫便利店,以及為什么對他說那番奇怪的話。這是因為在她決定踏上復仇之路時,她就已經(jīng)喪失了退路,她每向前走一步,身后的深淵就會更近一步,直至將她吞噬,讓她跌落。
她想在自己最后的生命中回歸本性,不顧一切的放縱一次。
可秋夢涼并不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暗算伊曼的兇手是她的摯友。
而只是天真的把兇手當成了亞該亞同盟。
江厭心中萬分糾結,他真的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有關張子霖的事不加遮掩地向秋夢涼坦白。這樣或許能在峰會警衛(wèi)抓到張子霖之前找到她,幫助她逃走。
可這樣一來,江厭的身份就會敗露。
終于在張子霖和秋夢涼之間,江厭選擇了秋夢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