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輕輕地嘆了口氣斂了臉上的情緒,不由得回想著方才唐霜歌說的話,心緒不寧又沉甸甸的,小陸喚他一聲他都沒聽到,二人見他想得出神,也就沒再出聲,就站在他身后一旁候著。
時間總是這般快,這一晃就已經四年了,可是當年之事歷歷在目,那般清晰,就連那歡聲笑語還有桃花的顏色都仿在昨日,更令他們難以啟齒,難以忘懷。
那一年梨花正好,他們相攜遠游,他們說想到他的家鄉(xiāng)宜州來去看看,不是看他的出身,也不是看他的過往,單單只是想看看他描述的那一方美如仙境的桃花林。
曲州在江南富庶之地,宜州離得很近,騎馬不過兩三日的路程,宜州最有名的不是桃花而是梨花,可他偏偏愛那一方幽深處的桃林,時常一人悄然去悄然歸,獨享幽靜之美。
那一年,他們踏青興起而去,一路歡歌騎行,甚是暢快恣意。鮮衣怒馬少年時,醉不過,春風任由度。
那個少女見到那桃花林時雙眸閃閃,那清麗絕美的容顏之上是那般溫柔的笑,她對他說:“若是她那時候就認識他了,定會也跟著偷偷一起來,這樣美的地方一個人獨享豈不是太可惜了。”
沒待他回神,她便一左一右的拉著人就奔入林中,嘴里還大聲說道:“這里桃花開得極好,不如一邊賞景一邊摘桃花吧,我們釀桃花酒埋在這里,等以后桃花盛開之時我們起了桃花酒,一邊賞花一邊飲酒,豈不是美哉?!?p> 那時錦鳶就笑嘻嘻的雙手高高抬起應和著就要去摘桃花,不忘說一句:“姐姐她不知何時也懂這些文人雅趣之事了,就連說話都變得文鄒鄒的了?!闭f罷就哈哈哈大笑躲閃著她的拳頭一到沒入了桃林,只是那笑鬧聲一直在回蕩著,聽的其他人都不由得嘴角上揚。
約定他們沒有等來,等來的是滅門血案,還有他們的天人永隔。
今日去那桃林起酒,桃花依舊,酒是極美的,風景也是美的,未滿十年之期,他們煮酒賞花,只是身邊多了兩個空位子,少了兩個人。
都是笑著提起當年之事,可是心中確那般沉痛無法言喻,這些壓抑著的感情只有他們才能體會。
他抬頭望著天,圓月未滿,那般明亮耀眼,可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許是心中念著那個人,只覺得似乎看到了她在眼前,巧笑嫣然,一如當年。
他呆坐在原地許久,小陸與凜風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二人臉上都微露擔憂,更深露重怕他身子剛痊愈又染了風寒,互相使著眼神卻誰也不敢向前勸他。
“定安寨那邊有什么消息嗎?”也不知過了多久,祁言忽然問道,身后二人微微一怔,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猶豫,就又聽祁言道,“難道你們兩個也要瞞著我?”
二人神情一變皆是低下頭異口同聲道:“屬下不敢?!?p> 阿岐跟他說了最近商路的事情,但是這一次卻避開了寨子的事情,就跟他刻意避開與他們說起祁家的事情一樣,他們是一樣的。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她還是那樣。
凜風向前兩步低聲說道:“幾日前,唐公子他們外出后,定案寨山腳下發(fā)生了兩起追殺事件。據我們消息得知,被追殺的其中一人是蕭家的二公子蕭頤,追殺之人身份不明;另一人是鐘家大小姐,追殺的人可能是驚羽衛(wèi)的隱衛(wèi)。”說到了這里,凜風頓了頓,抬眸看了眼祁言,見他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猶豫了下又接著道,“那個男人也出現(xiàn)了?!?p> 祁言聽到后面一句話,騰的就站了起來,臉色頓時也就變得陰冷起來,凜風連忙伸手將他扶住,低著頭不敢多言。
那個男人,對他們來說,有著這個稱呼的人只有一人而已。
一陣冷風吹過,祁言只覺得渾身愈發(fā)的冰冷,頭好像炸開了鍋一樣隱隱還有些刺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一時半會兒有些緩不過來,許久他才低聲澀澀的問道:“消息可準確?”
“已經查證了?!眲C風知他問的是那個男人的事又不由得抬眼看了眼祁言,見他面白如紙,在月光下隱隱泛著光,更覺得驚人,隨即又低下了頭,眉頭就擰了起來,暗罵那個男人一句。
小陸呆在一旁連呼吸都輕了幾分,他們公子平日里看著就跟那翩翩貴公子般溫潤如玉的,可是一旦說起關于這些事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令看著的人都不敢直視,即便他的眼睛看不見了,可那身上那陰冷的殺氣就讓他們無人敢往上撞,他已經有兩年沒這個樣子了。
祁言久久才緩過神來隨即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怪不得她們不想告訴我,也是,告訴了我我卻幫不上一點忙了。”
“公子,唐公子他們不是會這么想的人?!毙£懠奔钡?,生怕他們有了嫌隙似的。
祁言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情緒盡斂,他扶著凜風的胳膊轉了身輕聲道:“我知曉,我知曉的?!?p> 二人都聽出了他話里的無奈,心都有些發(fā)苦,他們的公子想要做到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到的,就算是眼睛看不見了,他們還是可以為他做的啊,他們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他的眼睛,只是二人這時都沒敢多說一句,扶著他就回了屋。
且說那日聽了唐霜歌的囑咐之后,羅生莫名覺得心里陣陣發(fā)慌,這兩年他們也算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雖然有時也免不了幾回打打殺殺的奔波,可這比起以前也就那么一回事,可是看著這一次的勢頭,總覺得不是什么小事,而且不簡單還與他們寨主有些關系,可他又不敢多問。
他這一慌吧,也就果斷起來了,畢竟以前遇事也是這種感覺,總是避開了很多次災禍,他送走了唐霜歌和錦鳶之后就召集了寨中還有山下的人,把事情三兩下安排好之后就帶著人把他們的家當放到他們避難的秘密山洞中,然后人就各自散了去,等到召集時再回來。
羅生騎著馬帶著阿行他們七個人輕車簡行就下了山,這回走的是后山的小路,這條路很隱蔽,只有他們寨中很少一部分人知曉,彼時他們下山已經是傍晚了,再過半個時辰天就完全黑下來了。
這剛到山腳下,林子的另一頭就有鳥獸驚動,還隱隱約約傳來馬蹄聲,羅生臉色一變,心中暗暗捏了把汗,幸好他聰明,再晚這一時半會兒的,他這條老命怕是要交代在這里了。
“快走,不去城里了,我們直接去風云寨等著老大回來吧。”
羅生急吼吼的說完,馬帶著人已經跑出老遠,后面的七人什么都沒說默默跟上,走時還不忘回頭望向傳來動靜的那一方向,心里都暗暗祈禱那些人不要把他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寨子糟蹋了。
“還看啥,寨子有命重要嘛,有命在還有啥掙不回來的?快走!”羅生看到身后幾個臭小子一臉的惋惜哀痛恨不得回來踹上幾腳讓他們清醒點,只是他惜命,懶得往回跑了,只得咆哮一句。
幾人聞言對視一眼,隨即笑了,這話還是他們老大說過的呢,隨即幾人也沒在多看一眼,策馬飛奔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