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在拉拉扯扯,彼此都是不放心對方,這時候人群卻讓開一條路,正主來了。
來人錦衣玉帶,紅光滿面,手中把玩著一對紅褐色滾圓玉石,濃眉星目,自有氣度。
黎薇見了來人,突然臉色一變,滿是驚懼“云大哥,你走,他是我殺的,不關(guān)你的事。”
“你殺的?”云輕和來人同時詫異地看著她。
“對,是她殺的?!北R掌柜站在店門口,玩味地來著來人“這朱大眼太沒用,竟被一個小丫頭一掌給劈死,真是笑話?!?p> 那人眼珠子一轉(zhuǎn),眉頭皺起“死個沒用的廢物沒什么,損了我的面子我會自己找回來,盧兄何必說這些風(fēng)涼話?”
“你高大善人我可高攀不起,這事兒本來我是不想管的,不過我和那丫頭有幾分緣分,自然不能不管?!北R掌柜倚著門框,笑道“高兄,把你家狗腿子尸體快些搬走,留在這里太晦氣了。”
高大善人一張臉陰沉如墨,這姓盧的頗有些來頭,來這鎮(zhèn)上十多年,對自己這地頭蛇竟從來不留情面。在折損幾個下人試探過后,就此作罷,好在也不曾影響自己,這時候怎么會突然發(fā)難,他喝道“姓盧的,別給臉不要,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方?”
“你抬頭看看,這是誰的地方?”盧掌柜抬手指指自己店門的招牌,冷笑道“別給臉不要,趕緊收拾利索了滾蛋。”
盧掌柜深藏不露,那高大善人也是個狠人,竟然不怒反笑,頗有風(fēng)度地拱拱手“那么盧兄,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我先處理這尸體,回頭再來賠罪,你看可好?”
“免了?!北R掌柜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對云輕和黎薇招招手,“兩位先進來歇息一下吧,我這還有點傷藥,淤青不除,堆積久了會出問題的。”
……
高大善人灰溜溜走了,這事自然沒完,盧掌柜愿意保自己,云輕很是感激,卻也不免擔心,“盧前輩,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麻煩是有一些,吃飯睡覺,穿衣打座哪一樣不麻煩?!?p> 盧掌柜笑得輕松,幫云輕上好藥才回頭玩味笑著對黎薇道“小丫頭,好久不見了?!?p> 黎薇莫名地望著他,他認識自己?幾番打量卻沒有一絲映像,她疑道“前輩見過我?”
“三年前川衣巷。”盧掌柜嘆道“沒想到你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p> 三年前川衣巷?
黎薇一聽這話,身子隱隱發(fā)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夜晚。
作為乞兒,她見過生死,見過那些最荒唐齷齪的事,卻只有那一晚對她影響最深,猶如一個恐怖的噩夢一直縈繞在她心頭。
數(shù)十人被活活折騰死,那些扭曲的面龐,掙扎與絕望,那些如同夜鴉一樣恐怖的笑聲,瘋狂啃食的怪物,都又出現(xiàn)在眼前,黎薇不住往后退,嘴里驚叫道“不,不要……”
“沒事,沒事了?!痹戚p再也顧不得其他,將黎薇抱住懷中,提防地看著眼前讓人如沐春風(fēng)的盧掌柜,“你想做什么?”
“還是忘不了嗎?”盧掌柜長長呼出一口氣,帶著幾分自責(zé)地和云輕解釋了那晚發(fā)生的事情。
原來那高善人名叫高烈,明里是鎮(zhèn)中的高大善人,背地里卻是風(fēng)瑤為禍一方的魔門走狗。那日門中來人,帶來了十數(shù)頭魔物,魔物需要血食以滋養(yǎng)肉身,高大善人就借著自己的好名聲白天聚集起鎮(zhèn)中的乞兒,一邊施舍些食物,一邊又說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好的去處。
如此,那一夜乞兒們集體消失也就順理成章,反而成就了他高某人的名聲。
“我本來對這些事是不在意的?!北R掌柜自嘲道“看慣了生死,人也會逐漸變得麻木,更主要的是惹了他們就像捅了馬蜂窩,總有不斷的麻煩找上門?!?p> 云輕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他至少幫了自己,能怪他嗎?云輕輕輕拍著黎薇的背,又問“最后前輩還是出手了嗎?為了什么?”
“是出手了?!北R掌柜隨意道“因為這丫頭跑到了我身前,這是緣分,也是她自己努力和幸運。那晚他被其他乞兒排擠才落在最后,才能跑出來。那些魔物追上來,看著太礙眼,所以就順便把那些魔物給解決了。”
云輕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好,他真誠地行了一個晚輩禮,道“不管如何,前輩救了黎薇,這次又幫我我們一次,我都要感謝?!?p> “罷了,罷了?!北R掌柜掏出一只瓷瓶“這瓶靜心丹喂她服下一粒,你也可以吃一些,對修行有些好處?!?p> 云輕接過,既然已經(jīng)欠了很大的人情,再多一些以后還就是了。他擔憂地看著黎薇胡亂倒出一把,就要往黎薇嘴里喂去。
盧掌柜哭笑不得,連忙制止道“慢慢,你干什么?這丹藥一粒藥效就很好了,全部給她喂下去出了什么毛病你哭的地方都沒有?!?p> 云輕尷尬地又將藥丸塞回去,取了一粒給黎薇服下,少女這時候已經(jīng)滿頭虛汗,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恐怖的噩夢,他有些擔憂地問“前輩,她這樣沒事吧,以后會不會?”
“難說,要她自己走出來才行?!北R掌柜又想起了什么,叮囑道“她是個修行的好胚子,這一關(guān)如何你也要幫她熬過去,不然以后怕是會出麻煩。我這一脈,有些微末道量,卻有不外傳的規(guī)矩,當時本想收她做徒兒的,可是礙于規(guī)矩沒有辦法。如今看來,反而是好事,有你陪著,她的確不一樣了?!?p> “剛剛那朱大眼?”
“就是吃了這丫頭一掌才斃命的,我最開始也沒認出她,直到她瘋狂地推出那一掌就跟方年那些魔物朝著她撲過來的情形一模一樣,我才回味過來?!北R掌柜笑著笑著竟有些落寞地嘆息起來,冷冷道“莫要辜負了她,她把你看得很重,很重。”
云輕點點頭,“會的,一定會的?!?p> 他回應(yīng)著盧掌柜,同時何嘗不是對自己立下的誓言。
“好了,帶她到樓上房里先歇著,今晚之后再上路吧,我也去送你們一程?!?p>